先说早些时候,马场内。
贺朴廷为了能说服顾老爷子投资大陆,特地抽了一个晚饭加半晚上的时间帮他做金融分析,理财建议,为此还耐心听老爷子说了半天他家那些陈谷子烂麻子的家务事,听到耳朵都起茧了也没能说服他,也累了,打算要回家。
他们刚从马厩出来,在绿茵赛道上,脚下是松软的草坪,抬头,四面是环绕的看台。
赛马业,除了炒股和楼市,港府另一大吸金利器,这也是港府最大的赛马场。
先是一声枪响惊破夜空,顾凯旋立刻跳了起来:“爷爷,有人在放炮。”
顾老太爷八十多了,虽然因为有大英皇家的销售渠道,一辈子做生意顺风顺水,没有被抢过也没有被打劫过,但他当然听过枪声,只听那砰的声响,腿都软了:“好孩子,那是枪!”
顾凯旋是小孩子,好热闹,转身就跑:“谁在打枪,我去看看去!”
沿着这条绿荫赛道跑到底,有个门,因为要供马匹进出,所以设的只是栅栏,因为有很多老财主的马经常会牵出去,所以它还通向贵宾停车库。
那是一条几乎没有障碍,会直达马场正门的通道。
枪声在向正门逼进,孙子傻傻呼呼呼,大大咧咧的往门口跑,可还行?
顾老太爷带了六个保镖的,此时全掏了枪,在向他靠拢。
但重要的不是他,是顾凯旋,而只有两个保镖跟着顾凯旋跑了。
老爷子先用英语喊:“去追孩子呀!”
发现印度裔保镖懵头懵脑还在往他身边凑,老爷子又得用印度语喊一遍。
好吧,一帮保镖总算一起去追顾凯旋,把他捞回来了。
但幸好枪声在外面,要是针对他们的,这时候顾凯旋已经没命了。
安保的协同和配合经常只是在一瞬间,但要不经历,任是谁都领悟不到。
顾老太爷此刻心跳的怦怦的,心说以后怕是还得雇几个本地人,不然到了关键时刻,一个听不懂一个的话才叫麻烦。
贺家的保镖当然也在戒备,此时背对着背,一边掏枪,一边朝着贺朴廷靠拢。
枪声击穿夜空,先是一声,又是两声。
然后就是哒哒哒的持续射击声,顺着赛道而来,越来越近。
顾老太爷哆哆嗦嗦:“这是机.枪吧,社团之间吧,谁和谁又打起来了。”
八十年代的港府社团丛生,帮派动不动火迸,但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提刀互砍,就处放枪也是一声声的,如此密集的连发枪声,很吓人的。
贺朴廷比较熟悉这声音,他说:“是ak。”
ak系列轻.机.枪堪称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了,一分钟,一架ak-.7.4轻机.枪可发弹600发,可以说只要弹夹换的足够快,想杀多少人就能杀多少。
在半年前,于海底隧道内,贺朴廷才经历过一回ak的屠杀,四个保镖丧生,父亲成了植物人,而上回去南区谈判,苏琳琅只带了一把,就能把六爷那种称霸一方的大佬给压制的死死的,让他不得不举手投降。
按理ak是只有军队才会有配备的,港府警署都没有,社团就更甭提了。
当然了,一般人也用不到它,除非绑匪,或者毒贩。
一听说这是ak的枪声,顾老太爷大惊失色,说:“难道是张华强?”
众所周知,敢扛着ak招摇过市的只有他。
别人搞一把ak都不容易,但他似乎有数不尽的,还有无数子弹。
贺朴廷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正掏出电话准备要打电话,恰好阿贵的电话进来了。
“少爷,是张华强,有三把ak,少奶奶在外面!”
大火烧房子当然好看,但要烧的是自家的房子,就不好看了。
今天贺朴廷总共带了三个人,最得力的陈强尼和翁家明都不在,但有个宋广迂,原来一直在南美航道上押船,有应对ak的经验。
他大吼:“广迂,是张华强,有三把ak,快去!”
再吼:“少奶奶在外面,快去啊,去配合她!”
枪是一种可以在一秒钟内要人命的武器,枪战,胜负和生死通常都在一瞬间。
保镖们听到是张华强,再听到有ak,首先想的当然不是冲出去,因为他们也是肉体凡胎,而且职责是保护贺朴廷的生命安全。
但一听说少奶奶也在,是要配合她的,保镖们提着枪,全跑了。
现场变的有点可笑,贺朴廷单人站着,而顾家爷孙被一帮子保镖围着。
四面全是看台,这空旷的赛道上,他们是天然的活靶子,当然不能呆在这儿。
顾老太爷倒很懂得逃命,四下一观察,手指:“马厩!”
他们最好是躲进马厩,空间大,好躲藏。
老爷子抖抖索索,还边跑边喊保镖:“快点啊,赶紧躲!”
他们离马厩已经有一些距离了,而且老爷子虽然因为做生意,懂四五国的语言,但是一着急,用的当然是母语,所以他说的是粤语。
而他的保镖们,最聪明的一个也只会讲点国语,完全不懂粤语。
绑匪跟子弹一样快,正在呼啸而来,需要立刻做出应变。
几个白人保镖聪明一点,架着顾凯旋进马厩去了,但几个印度裔都是堂兄弟,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大家叽哩咕噜,架着顾老太爷一路飞奔,要往紧急逃生口,而紧急逃生口的对面就是马匹入口。
老爷子都听到了,枪声就在那边,这要不跑快点,匪徒一旦冲进来,恰好迎上。
他于是又用印度语大喊:“蠢货,回去啊蠢货!”
其实也不怪人家,问题出在协作上,但绑匪无情,张华强的车已经冲进来了。
他还不知道是谁用钢.弩在射他,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这时他有两个选择,或者跑,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绑人。
他本来选了逃,但是在关键时刻苏琳琅迎面一支钢箭射过来,他拐进了马场,而这条路是只要冲破栅栏,就可以直杀赛马场,他一想,就直接来绑人了。
绑匪,穷凶极恶,刀尖上舔血的。
顾老太爷价值千万的安保团队却因为各种问题,破绽百出。
此时狭路相逢,两人之间相距也不过百米远。
还好,宋广迂带着另外两个保镖就在沿路埋伏,准备射击。
几个印度保镖也是拖起老爷子就往马厩跑。
但他们这个决定又错了,因为张华强开的是车,跑的更快,不但很快就会追上,而且他会杀了顾老太爷,再去绑顾凯旋的。
绑架这种事,不经历的时候,谁都想象不到,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劫难。
也想不到一旦犯点蠢,后果和代价能有多大。
枪声大作,交火就在一瞬间,老爷子被吓傻了,哀嚎着被保镖们拖走了。
……
马场的大灯虽然没有开,但沿路的灯都开着的。
老爷子一边被拖着退,一边眼睁睁的看着驾驶座上的张华强面目狰狞着,狞笑着,举起枪就瞄准了他。
所以他会像曾经的贺章一样,被打成筛子吧?
要知道,老富翁们每年在安保上要花费上千万的,但如果不经历劫难,他们就永远体会不了花这笔钱的意义。
贺家的保镖在两边同时开火,但手.枪一发发的子弹跟ak是没法比的。
更何况张华强是在车上,车还在高速行驶,就很难瞄准他。
倒是车上的绑匪们条件便利,可以趁着车速往两边射击。
贺家的保镖们是躲在柱子后面,想要瞄准已经很不容易了,想射击就得冒险。
仿如火蛇一般飞舞的ak子弹压的他们根本无法还手。
宋广迂冒险探出半个身子,肩膀立刻中了一枪,顿时血流如注。
他也满头大汗,看到阿贵追车而来,在射击,大声问:“少奶奶人呢?”
阿贵大喊:“她不是已经进来了?”
这时张华强因为要瞄准,速度放慢了,宋广迂也终于看到苏琳琅了。
这是赛马场,通道很多,有马匹出入的,车辆出入的,还有普通观众,vip的,而她,此时在vip看台上,看台上有感应灯,随着她出现,灯亮了,他看过去,她大概也没想到会有感应灯,赶忙伏身隐蔽。
而现在,她在绿茵赛场的最佳方位,看台上,俯视全场。
宋广迂吞了口口水,他感觉他要见证一场,上回在医院没经历过的精彩了。
张华强的雅迪才从马匹通道出去,她也才趴下,一支钢.弩已经无声飞出。
宋广迂眼睁睁的,看着那支钢.箭扎入副驾驶绑匪的大臂,而当大臂受伤,绑匪也于瞬间停火,他瞅准时机,一个前步冲上去,夺下了一架ak。
复合.弩很重的,而且苏琳琅带的是一架不能依靠外力,单凭手臂和肩膀发力的弩,但就在他抢枪的瞬间,又一支钢.箭悄然而至,这回直扎张华强。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她的准头确实就那么好,这支直接将张华强和座椅贯穿。
要知道,弓.弩是冷冰器,虽然在□□时代还没有被淘汰,但一般人不用它。
按理来说弓.弩对上ak,也不可能有胜算。
可在此刻,宋广迂却赫然发现,弓弩于高速行驶的车辆战中是最佳武器。
箭,为了飞行速度和穿透力,都是实心的,但它不像子弹,会爆,炸完就完了。
一支实心的,锋利而尖锐的箭穿胸而过,再透穿椅背,人就被钉死在座位上了。
可能张华强也没想过,自己会被一支飞奔而来的箭钉在座椅上。
副驾驶的枪已经被抢了,后面的也愣住了。
但不疾不徐,再一支,啪一声透穿,未几,啪一声,又是一支。
张华强是个虽然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手段极狠的人。
他肩膀上连着扎了几只箭,他咬牙去拔,太痛,也吃不上力,拔不出来。
但胳膊上的,他一把拔了出来。
他身后的绑匪被吓到了,在大叫:“强哥你,你还能行吗。”
“他妈的,打啊!”张华强才忍痛架起枪,一支钢.箭自肩膀向后飞去。
这时另有个贺家的保镖赶了来,眼疾手快,把后座的ak也给抢了。
这个保镖比较冲动,扣掰机就想开枪,宋广迂捂着流血的肩膀大吼:“你想坐牢吗?”
张华强杀人,自有小弟帮忙顶罪,去坐牢。
他们杀了人,得自己坐牢。
今天来的保镖们都是头一回跟,但也都听过少奶奶的传奇,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此时也只把枪抢了就完了。
而现在车上,只剩张华强手里一架ak了。
他咬牙,在骂:“叨你老母!”
邪了门了,直到现在,他都还没看到敌人是谁。
而弓.箭,打猎用的玩艺儿,竟然把他钉穿在座椅上了?
这个人他必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