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寄北家里的事,陈寄北只说过他妈妈,说得也不多。
有时候往事就像一本旧相册,一旦翻开,展露在人前的不只有当初的回忆,还有当初的心情。他寡言,又不擅表达,让他就这么把自己剖开给人看,太难了。
“只说过一点他妈妈。”夏芍实话实说,“再就是陈庆丰曾经来过家里。”
陈庆丰的事陆泽同知道,闻言有点意外,“他能跟你说起他妈妈,已经很不错了,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他这人从小性子就孤僻,话也少,两岁多了还不会说话。”
“两岁多还不会说话?”夏芍错愕。
陈寄北智力正常,甚至很聪明,怎么可能两岁多了还不会说话?
一提起这个陆泽同就苦笑,“他……他妈不是很情愿嫁给我二舅,我二舅也知道,对他妈一直很冷淡。两人在家里不怎么交流,也没人教他说话……”
话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夏芍却懂了。
孩子学说话,是需要有人教,需要有语言环境的。父母都不交流,他哪来的学习对象?
夏芍抿起了唇,“寄北父母是包办婚姻吗?”
就算是包办婚姻,孩子总是无辜的吧?为什么要把这种冷暴力施加在孩子身上?
没想到陆泽同说:“算是吧,反正没结婚的时候,他妈就住在我姥姥家。”
“童养媳吗?”夏芍一愣。
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寄北他妈妈应该出身不错,受过良好的教育,不可能给人当童养媳。”
而陈父的信她看过,字写得非常一般,字里行间也不像读过很多书的样子。陈寄北户口本上的成分是中农,以他家的条件,也不可能养得起那样出身的童养媳。
果然陆泽同摇头,“不是童养媳,不过他妈妈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甚至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她对所有人都淡淡的,我也没想到当初我掉进河里,她会救我。”
但是这一救,却将陈寄北救出了那个早没了他容身之所的家,也不知道算不算种善因,得善果。
外面传来“砰”一声大响,接着是孩子们咯咯咯的笑声。
陈寄北身高腿长,不知哪个熊孩子出了个主意,让他把二踢脚放到墙头上点。他还真找了个有雪的墙头,把二踢脚插进雪里,一点,连雪花都被震落下来。
孩子们笑着四散跑开,陈寄北却仗着腿长从容后退,几步就追上了腿最短跑得最慢的小虎。
陆泽同眼里就涌出些笑意,眼神望着那边,又似飘向了更远处,“因为不会说话,从小就没人和他玩,村里的孩子都叫他小哑巴、小傻子。他甚至连摔倒了都不知道哭,明明我就站在旁边,他却看都不看,自己费尽地爬了起来。”
不哭不闹不求助,证明平时摔倒了,根本没人管他。
夏芍发现陈寄北说到他妈妈的时候还是美化了,他妈妈对他已经不只是冷淡,简直是漠视,可能是真不想理他才一直叫他练字,还有他那个爸
……()
那你姥姥姥爷呢?他们就不管?
?本作者柠檬九提醒您最全的《被退婚后我嫁给了年代文大佬》尽在[],域名[
陆泽同顿了顿,“以前是管的。后来……”
大概涉及到长辈的什么密辛,他不好多说,含糊着带了过去,“后来我去当兵了,再回来他妈已经不在了,我二舅又娶了一个,带了个儿子,生了个儿子。他看着就更孤僻了,刚来东北的时候也是,渴了不说,饿了不说,手脚都冻伤了也不说。”
夏芍就想起两人刚结婚的时候,陈寄北手上扎了一手竹刺,还跟没事人似的。
还有那次去领证,手腕上被抓的那么深,他连看都不看,仿佛根本不知道疼。
那时候的他就像个刀枪不入的钢铁战士,孤独而隐忍,什么伤口都一个人默默舔舐。
外面再次传来一声二踢脚的爆响,接着是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夏芍听着,总觉得心里酸酸的。
陆泽同也听着,“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要你怎样。这半年多没见,他现在已经好多了,希望你别介意他这个性子,能多给他点时间。”
“我知道。”夏芍声音也很轻,话却很郑重。
她要是计较那么多,就不会和陈寄北亲亲抱抱,做最亲密的事了。
那男人不长嘴,到现在别说告白了,连个好听话都不会说,顶多在某些时候叫一声“媳妇儿”。
可给他时间,又何尝不是在给她自己时间?
夏芍前世虽然有爷爷奶奶的疼爱,可爸妈也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对婚姻,她其实没有太大的期待。所以上辈子一直不恋爱,所以这辈子结婚也没考虑过感情。
她觉得两个人各取所需,搭伙过日子,大方向上没有问题就行了。
有时候没有期待,也就没有伤害。
“饺子好了!”秦二嫂突然在里面喊。
两人止住话头,去叫陈寄北和小虎回来吃饭。大龙几个在奶奶家吃过了,继续在外面野。
陈寄北帽子上还有点炮仗的红纸屑,夏芍帮他拿了下来。见他眉眼冷淡,人却微微低下了头,任自己帮他拍,夏芍又摘掉他的帽子,在他头上摸了把。
小虎立即小声问陆泽同:“小叔叔那么大了,怎么还要摸摸头?”
陆泽同笑着把孩子抱了进去,“小叔叔那不是摸头,他头上有东西,小婶婶在帮她拿。”
小虎被抱着还在回头,“可是小叔叔戴了帽子啊,里面怎么会有东西?”
夏芍发现陈寄北顿了下,人却没动,任由她继续拍,还微微撩起黑眸看她。
她就又在男人肩上也拍了拍,顺手帮男人理了下衣领,“好了。”
夏芍心大,不上班的时候人也懒散,不是那种特别温柔贤惠的类型,这么帮人整理衣领还是头一次。陈寄北神色微顿,不由看看她,又看看屋里的陆泽同。
这个男人还是这么敏锐,别人的情绪稍微有一点变化,他就察觉到了。
夏芍真希望他是生来敏锐,而不是从来没有被好好对待过,习惯了察言观色,习
()惯了感知情绪。
这毕竟是在别人家,夏芍没再做什么,把男人的帽子拎进了小屋。
陈寄北解着围巾,也跟着走了进去,垂眸时眉眼线条凌厉,一点看不出刚才乖乖任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