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大闹

“林雪春!”

好一场父女俩的沆瀣一气。

林雪春猛地推开入赘的宋爸,转头抄起菜刀对着宋菇:“你再诬陷我女儿试试?”

“杀人了杀人了。”宋菇惊慌失措:“林雪春疯了!”

宋建党拍桌而起:“林雪春,你这是干什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林雪春咧嘴讥笑:“把你们这家子厉害的,青天白日空口说瞎话。我管你要说什么屁话,统统是屁话。不就是仗着我们家里男人不在,只有我们娘俩好欺负么?”

“我告诉你,只要我林雪春还喘着气儿,谁都别想在我身上占一分钱便宜!”

“谁不怕死的继续说,咱们看看今天谁能活着走出这个屋子!”

没人敢说话了,阿汀红着眼睛叫了一声妈。

这时,外头传来一道爽朗的声儿,“谁说我们家里没男人了?”

身高马大的青年走进门来,浓眉单眼皮,生得很俊。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大伙儿呆若木鸡,定住了一样。

青年放下肩上的大布袋子,走到林雪春面前,拿过她的菜刀,丢到一边。他虚虚地抱了她一下,安慰性地拍拍肩膀,低声说:“妈,我回来了。”

旋即转身招招手,“阿汀,还不到哥这里来?”

问起宋敬冬,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林雪春的儿子,老宋家的长孙。生得高,相貌俊,会干农活又会读书,去年拿下省状元的名头,狠狠挣了一口气。

不负名里头的‘敬’字,他的孝顺也是闻名的。

村里大人喜爱冬子的聪明能干,谁家有东西坏了、忙不过来,他都愿意搭把手;孩子们也喜欢冬子哥,因为他肚子里的故事多,还会做木工做小玩具。

总而言之,没人能在他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不好。

这样的宋敬冬竟会在节骨眼出现。所有人傻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继续纠缠家事,还是先招呼这位有出息的大学生。

“冬子。”

林雪春抓住儿子的小臂,撑着身体问:“不是后天放假的吗?你怎么就回来了?”

“学校提早放假,我就提早回来了。”

宋敬冬拿来一张竹编椅子。

林雪春毕竟打了一架,剩下的力气不多。方才把菜刀舞得威风凛凛,其实全靠一口气撑着。如今稍稍松气,腿就开始发软了。

但长辈坐在上头,晚辈没有坐下的理。

她犹豫间,被儿子压着肩膀坐下去。

宋菇损了一句‘没大没小’。

她跪在地上抱着宋建党的腿哭喊好一阵儿,膝盖也累得慌。既然林雪春坐下,她怎么能低一头?

急忙伸手去够椅子,也想坐下。

指尖堪堪要碰到板凳的当儿,它在她眼皮底下一晃,竟被另外一只手被抢夺去了!

宋菇抬起头,只见宋敬冬招呼阿汀坐下,接着自个儿也坐下来。察觉她目光,只是转头对她笑笑:“小姑,地上凉,差不多就别跪了。”

宋菇:“……”

要你说??

拍拍膝盖站起来,她满腹抱怨无处吐。

宋建党的视线落在长孙身上,开口是长辈们千篇一律的问题:“最近功课怎么样?”

“还成。”

“上回电话里说的竞赛拿奖了吗?”

宋建党是识字的,有着一手引以为傲的毛笔字,奈何儿女心浮气躁学不来。村里也没人赏识他这一身功夫,只好在空闲时,顺手传给好学的宋敬冬。

上回宋敬冬说学校里要举办大学生书法竞赛,他面上不露风水,心底惦记许久了。

“一等奖。”

宋敬冬今年十八,笑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还很少年。

完美契合一句古话:少年出英雄。

宋建党清楚,林雪春脾气来去匆匆,宋于秋鲜少揭竿而起。唯独这个大孙子不好拿捏,打小便有自己的主意,怕是不好糊弄。

果不其然。

宋敬冬笑面不改,问了一句:“我在门外听小姑说,阿汀偷鸡蛋,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建党面不改色,“别听你小姑瞎说。自家的鸡蛋,想拿就拿了,说不上偷。”

“明明是偷了,还敢打我。爸你护着那丫头干嘛?”

“闭嘴。”

分不清局势的傻女儿,让宋建党心情复杂。

宋敬冬故意去问身旁的阿汀:“你偷大屋的鸡蛋了?”

“没有。”

“打人了?”

阿汀摇头,“是小姑先打我的,还一直在骂人。”

宋建党只是皱眉:“这事别再说了,就这样吧。”

老大全家老实,自顾自过着小日子,通常不会主动招惹大屋。自家女儿成天没事找事,手段又不好。宋建党明白,今天这事儿,多半又是宋菇胡乱折腾。

他想一笔带过,然而其他人不肯。

吵吵闹闹之下,还是宋敬冬出来说话。

“两边说法对不上,还是得弄清楚究竟。不然大家心里都委屈,憋着气,日子长了更伤和气。”

“而且我想着,关起门来自家的事,谁对谁错关系不大。万一传出去,被外人看笑话可就不好了。”

话锋一转,“爷爷您说是吗?”

这番话说得贴心,实则暗藏玄机。

宋建党沉下眼皮,吐出一团烟雾。

“随你们吧。”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不得不看看毛头小子的本事。

“婷婷你先说。”

宋菇双手搭在女儿肩上,一副要为她撑腰的架势:“有什么说什么,尽管把实话说出来!”

宋婷婷面色难看。

受到美梦的刺激,又被陆珣挠了脸,她向大人告状,鬼使神差地牵扯到阿汀。

本来觉得外公不待见阿汀一家,常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的谎言拙劣些,也不碍事。

谁料一个宋敬冬扭转全盘。

在他温温的注视下,宋婷婷不禁心慌意乱,脑筋飞快转动,努力把自己脱口而出的谎言,编得更真一点。

“上个月阿汀在田里摔了跟头,我心里过意不去,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到的东西。”

宋婷婷边想边说:“她说她想要吃糖果和巧克力,我早上就拿过来给她……”

“你骗人。”

王君竟然还在门边,闻言反驳:“阿汀又不贪吃,怎么不要县城里的雪花膏?我也有糖和巧克力,做什么向你要?而且我和阿汀整个早上在一块儿,什么时候瞧见你了?”

宋婷婷暗暗掐着指尖,及时改口:“是阿汀不想被太多人知道。让我趁她不在,直接把糖放在隔壁桌上。”

她顿了一下,摸着脸黯然神伤:“但我不知道小怪物在里头。刚把东西放在桌上,他就扑过来抓我的脸。”

“骗人!”王君瞪着她:“村子里谁不知道阿香死了,还把儿子拴在屋里?”

“我真的不知道。”宋婷婷一脸的委屈又焦急,“不信你去看,糖和巧克力肯定还在他家地上。”

宋敬冬双手交握,问阿汀:“婷婷说的都是真话?”

语气里没有太多的偏颇,很公正的模样。

毕竟是全村子最出色的青年呀。

宋婷婷悄悄望他一眼。即使无关于情爱,还是想在俊俏的表哥眼里,做善良又漂亮的小表妹。

但阿汀斩钉截铁的说:“假的!”

稚嫩的眉眼绷在一起,她很认真,也很有条理地一一反驳:“表姐说心里过意不去,但是我生病好久,她没有来看过我。为什么这两天才来?”

“那是……”

“我是什么时候让表姐来送糖的?”

为什么要问这个?

宋婷婷直觉不妙,支支吾吾:“好像是……”

阿汀难得的严肃,板着脸径自回答:“就算我要糖,为什么不让你直接给我?我家里白天没有人的。”

“我之前每天都在家,这两天早上才去河头买菜。”

“昨天早上和我妈妈在一起,下午和阿君一起玩。晚上爸妈又回来了。今天早上五点半起的床,六点吃饭,六点半和阿君又去河头,七点半回来。”

“表姐,我是什么时候找的你?”

竟然没一个空当儿能抓。

死阿汀时时刻刻和别人呆在一起的么?

宋婷婷头都大了,思来想去,只能委委屈屈地说:“王君是你的朋友,当然会帮你说话。”

阿汀笑了一下。

眼眸清亮,在宋婷婷这里变得狡猾而歹毒。

“昨天下午有我整个老虎帮的小孩在呢。”

王君不屑地哼哼着:“早上回村还碰到河边洗衣服的婶子。要不要把他们全叫来问个清楚?”

“……”

宋婷婷哑口无言,正在全力思索说辞。冷不防宋敬冬笑着问:“爷爷,到这儿就够了吧?”

“怎么够了?够什么了?”

宋菇跳脚,“婷婷话还没说完,凭什么不信婷婷?谁知道这两个丫头是不是串通好的?”她指着阿汀和王君。

“够了。”

要不是自己的骨肉,真想一句蠢货。

婷婷那番话语焉不详漏洞百出,一被质问便说不出话,完全被阿汀牵着鼻子走。

时间对不对得上,已经不太重要。

因为孩子到底只是孩子,撒起谎来心里不安。神情动作皆是证据,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谁在撒谎。

宋建党垂下眼皮划火柴,语气低沉而威严:“这事是婷婷起的头,你这当妈的听风就是雨,毛病也不小。不过你们母子自讨苦吃,已经受了教训,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你们赶紧向雪春和阿汀道歉,事情就当过去了。”

凭什么道歉?

宋菇一口老血哽在喉头,衣角却被女儿拉了拉。

这临时掐出来的谎,实在太过拙劣了。

宋婷婷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朝她摇摇头。

两对母女暗中斗争许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败得彻底。宋菇低头道歉时,双眼红得冒血丝,心里把阿汀母女大骂千万遍,诅咒宋敬冬不得好死。

不就是宋家孙辈唯一的男丁么?有什么了不起?

她连亲爸也给怨上。

道完歉灰溜溜想走,宋敬冬忽然感叹:“我妈年纪也大了。爷爷您看,能不能让我妈在家休养几天?”

“那田里的活怎么办?”宋菇尖声质问:“六七月是最忙的时候,你妈走了你来顶?”

宋敬冬笑得爽朗:“不是还有小姑您么?”

“还有婷婷。”

“大伙儿都说她成绩掉下来了,没想到还学会撒谎。再这样下去,只怕心越来越散,大学不一定考得上。”

“不如下地干干活,辛苦两天就知道读书有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