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玄定定看了几秒,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颊。
苍鸿鸣:“?!”
似乎是把少年吓到了,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口。
其他人也看到了,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有时候,需要亲身经历一下,才能领悟。”收回手,谢时玄微笑,轻飘的语气里藏着他们听不懂的东西。
“就比如,此刻下的雨,坐在马车里的人就不如街上奔走的人体悟深刻。”
众人的视线下意识移向外面那些冒雨急奔的身影。
骤雨倾盆而下,这时候还要在外面行走不能停下的人,身上都带着那些躲在屋檐下的人没有的决绝。
确实不一样。
这时,驾车的卫巍隔着车帘,从雨中传来模糊的声音:“那是……我现在体悟可深了。”
只有他一个人在外面淋雨。
“噗!”百晓生听到这幽怨的声音,绷着脸直接破功,笑了出来。
苍鸿鸣木着脸掀开帘子出去:“我来。”
在外面淋雨的卫巍听到耳边有声音传来,吓一跳,赶紧稳住缰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用手肘把人往里面推。
“哎哟,快进去!我开玩笑的,雨很大,别淋到你们了!会生病的,小苍快进去。”
卫巍在心里一直把不爱说话的苍鸿鸣当弟弟看待,一着急就忘了组织语言,导致和他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哄卫观雪。
哗啦——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雨水不会因此停止。
苍鸿鸣出来不过两秒,从高天降下的暴雨就把他浇了个透彻。
暴雨像瀑布一样,雨帘密密麻麻,视线受阻,只能看清前方那点距离。
沉重的头发渗水变重,刘海粘在额头眉毛上,偶尔会遮挡一点点视线。
因为马车速度的关系,猛烈的雨滴迎面击打在面部甚至眼睛上,像石子暗器的袭击。
本就紧身的衣服这下彻底贴在身子上了,永远和雨同行的风呼呼刮过,‘冷’这个念头瞬间涌上心头,令人瑟缩。
苍鸿鸣抿唇,没有退回去。
这就是下雨吗?
是啊,这才是下雨。
只有亲身面对才能体会到。
“我来。”再次重复一遍,本来就是这辆马车专属马夫的苍鸿鸣反手顺过卫巍手里的缰绳,把人往后推。
卫巍在雨中看了少年一眼,把驾驶的位置让给苍鸿鸣。
“算了,我都湿成这样了,就不进去了。”卫巍洒脱地坐在车外,侧身单腿搭在车板上,另一只腿悬空。
卫巍淋着暴雨,感受着雨打在身上的微痛感,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咧嘴一笑。
“偶尔下场雨也挺好的,春天万物复苏嘛,要是再打个雷就更有感觉了。”
似乎是上天有感。
下一秒,阴云之中有长蛇闪电掠过天际,不留下痕迹。
“轰隆————”
巨大的雷声响彻广阳城。
卫巍:“???!”
不是吧?
说来就来啊?
马车内。
百晓生当即嘲笑:“呵呵,乌鸦嘴。”
温鹤之说了句公道话:“这个天气,不论他提不提,都是要打雷的。”
雷雨交加,太正常了。
谢时玄看着风吹动车帘,露出外面坐着的两个身影,眼底透出一抹笑意。
看得他也想出去感受春雨的气息了。
“不行!”
温鹤之和百晓生当即镇压,半点不让,两人甚至把车窗上的帘子都拉了下来,保证不进来一滴雨。
被两人联手制止了的谢时玄坐在角落磨挲了一下手指:这画面……莫名熟悉。
暴雨中,马车保持均速,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吁——”
在看到风媒茶楼的时候就逐渐勒住缰绳,苍鸿鸣尚未出声唤人,就听到隐约的声音从茶楼的方向传来。
好像有乐声?
注视着前方的茶楼,苍鸿鸣停车的动作略有停顿。
“有点像箫声啊。”坐在外面的卫巍嘀咕。
视线受雨水阻碍,看不清茶楼里的人影。
“不会是穆子霁吧?”卫巍不明所以地猜测,他琴棋书画天赋一般,听不出是谁在奏乐,全靠直觉。
马车靠近。
苍鸿鸣看清了茶楼屋檐下的身影,也听清了那道乐声。
确实是箫声。
马车停稳,谢时玄没下车,众人都没动。
屋檐下,雨中箫声依旧。
卫巍看着那个用风雨做背景宛如乐师在给茶楼客人奏乐的男人,眼底的震惊褪去,抬起双手,准备着等下鼓掌。
苍鸿鸣手握缰绳,没去呼唤谁来注意他们,眸光定格在那道沉浸的身影上,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和鞋子,那人也毫无动作。
车内。
谢时玄闭目,隔着一道帘子,在喧闹的雨声中聆听着与风雨声合奏的低沉箫声。
马车内无人说话。
茶楼里也没人聊天。
他们不想打扰。
像是某人在用灵魂体验风雨。
呼呼——
咔嚓!
狂风暴雨中,偶尔的雷声,是天地间唯一的回应。
没多会儿。
一曲毕。
飘扬的箫声消散,风雨声依旧。
演奏完毕,知道人已经来了的穆子霁手持长箫,笑着迎上苍鸿鸣的目光:“来了?请进。”
“啪啪啪啪啪啪啪!”
卫巍在一旁鼓掌。
“好听好听,你当乐师也有前途!”卫巍夸赞道。
跳帘下车的百晓生吐槽:“你听得出好坏吗?”
百晓生扫了半身都淋湿的穆子霁一眼,没和之前一样挑他毛病。
或许是刚才的箫声确实好听吧。
“赶紧进去!”
几人护着谢时玄进入茶楼内。
茶楼内的客人也从乐声中回过神,笑着用目光欢迎他们进来,投在穆子霁身上时,多了一分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