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在午夜惊梦中反复重现的场景和眼前的一切旋转着重合,仿佛天命轮轴嘎吱运转着,又把死亡的气息送至眼前。
谢邙死死盯着架在孟沉霜颈边的剑锋,这把剑被掩埋在尘土中数十年,光辉不再,但边缘完好无损,锋锐异常。
它在孟沉霜暴露无遗的颈边晃动着,好似下一刻就会陡然撕裂血肉。
当年的浮萍剑没有任何犹疑摇晃,孟沉霜没给谢邙任何思索的机会。
但现在……
谢邙的右手攥紧鹿鸣剑剑柄,下颌绷得僵硬,他缓缓俯下身,向着孟沉霜弯下脊背。
他的头颅也低下了,面容朝向被烧得板结发硬的大地。
深青色的衣衫几近融入夜幕,只余下满头华发映出些微亮光,如同一座覆盖霜雪的山就此倾。
……
在近乎细不可闻的响动中,鹿鸣剑落在地上。
谢邙重新抬头,看向孟沉霜,沉着声音:“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先放下剑……放开他。”
孟沉霜一边还在神识中呼唤莫惊春千万不要睡过去,以免神魂被幻境吞噬,一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鹿鸣剑落地,谢邙服软。
孟沉霜:???
你放下剑做什么?
谢南澶,你的骨气呢?
我让你放下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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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二子白望辰接旨”
远道而来的使者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一副健壮粗野的赶路武夫模样,见白望辰带着白府众人几步赶上来跪下听旨,喘着粗气,立刻展开圣旨卷轴念诵道:
“大虞皇帝李勉懿旨,日下国土动荡,边寇作乱多时,雪席城占山河交通往来要地,中原安宁系于一城得失,昔雪席城忠安伯白望南殁于征战,朕心痛切之……”
白府众人在院中乌泱泱跪了一片,顾元鹤站在廊下一角,透过屋檐融冰滴水,不动声色地审视院中一切。
一日之内,接连两道内容矛盾的圣旨到达白府,而那位被称作已死的先忠安伯白望南,亦在跪拜之列。
现场却无一人觉得异样。
“然危急存亡之秋,重地需任能将,忠安伯望南无后,现特进白望南之弟白望辰为侯,袭忠安之号,领屹州兵事,扣按边情,以昭锦上圣德,钦此”
白望辰三叩首接旨,他把身边的宁如英扶起,轻轻抚了抚她的手。
顾元鹤不用花费什么心思,便遥遥看清白望辰浑身追忆哀愁之下,掩盖着淡淡松快之意。
多年以前,白望南身死,宁如英又嫁其弟,白望辰当真在胸中浮出这样的情绪吗?
顾元鹤说不出。
在这时候推己及人,只让他感到一阵发寒恶心,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东西。
这块浮泛着隐隐光芒的白色牌子,提醒顾元鹤现在不是观看雪席城中镜花水月的时候。
可当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紧忙又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此前谢邙把这块三角牌子交给他时,说过这是一块道骨骶骨所化的物件。
捕捉到道骨这个词,顾元鹤几乎是在瞬间睁大了溢血的双目,喉头涌上一股难以置信的腥甜,震惊而恐惧地看着谢邙冰冷的面容:“你剖了孟沉霜的骨头?!谢邙,你、你……好毒的心肠!”
道骨之中蕴藏着庞大的力量,向来引得无数人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