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眼前人道:“我与这位兄台是昭灵长公主门客,公主给我二人令牌,说若在锦上京有要紧事,可持令寻大虞礼部官吏,以求相助。”
二百年前,昭灵大长公主上长昆山学艺,声势浩大,锦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郭晓之虽没有亲眼得见,但礼部旧典籍里对此事载录颇丰,可他绝没料到自己竟还能碰上长公主门客。
郭晓之无法辨别这金令与孟沉霜话中真假,但还是不得不耐下性子询问:“二位遇上了什么麻烦?我或可相助。”
“我们想拜谒萧上将军之墓,但有大虞士兵围守,我们进不去。”
“上将军墓?”郭晓之神情忽然一空,片刻方才继续,“最近这……这我倒是帮不上忙,不过,我可以陪同二位去明觉观走一趟,或许他们有办法。”
“多谢大人。”
郭晓之也不上轿了,拉了手下侍卫的马来骑,带孟沉霜二人往明觉观方向走。
孟沉霜向谢邙传音解释道:明觉观是朝莱当年修行之处。
谢邙看向孟沉霜,点出他的言外之意:若只是修行之处,如今人去楼空,又帮得上什么忙?
然而方才郭晓之说去明觉观时,孟沉霜什么也没问,就应了下来,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孟沉霜:或许里面有些秘密。我当年来锦上京也只是御剑一望,不了解具体情状,朝莱也从没跟我再说过些什么。不过你观他脾性心思……
谢邙:你不信他上剑阁时,说自己孤苦无依的话?
孟沉霜:他生来丧父,后又丧母,姊妹兄弟皆为新帝屠戮,孤苦是真,至于无依么……南澶,你也生来孤苦,可你会说自己无依吗?
鹿鸣剑在手,便是他最大的依恃。
昭灵大长公主若无依恃,怎能历经四朝皇帝而屹立不倒。
当年孟朝莱上长昆山后,并非立刻就与锦上京断了联系,但他那点小动作不算出格,孟沉霜便没有惊动他。
直到莫惊春上山为他疗疾,孟朝莱这才彻底断了凡心。
谢邙想了想:嗯,我孤苦无依,伶仃落魄,须得有你把我带回家安置,才不至于冻饿横死街头。
孟沉霜听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忍不住将手里的马鞭敲在谢邙膝头:家妻真是,真是……
他实在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修仙界北邙霜话本里,某些书客笔下的无涯仙尊也可舌灿莲花,情诗艳词一套一套绵延不绝,一段话便占上五页纸。
可有谁能料想到无涯仙尊谢南澶真说起情话来,会是这般……
谢邙仍旧一副渊岳峙、如松如风的模样,唯有拽住孟沉霜马鞭的手掌骨节用力发白,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情绪。
孟沉霜一松手,任由谢邙将马鞭留在谢邙手中。
谢邙目中总算泛起些许波澜,约莫是讶异于这招釜底抽薪。
照桑河水照旧涛涛,郭晓之带两人逆水往城东走,途中不经意间回过头来问:“二位郎君是大长公主门客,便也是修仙之人?”
孟沉霜暂时结束了和谢邙的传音,答道:“修仙不修仙,又有何妨,纵然郭大人如今是凡人,将来想要上仙山学艺,也未尝不可。”
如此一说,郭晓之便明白对方不愿透露,一笑也就揭过:“仙山路远,青鸟难传啊,大长公主多年不归,如今二位忽然前来,可是因为……夺嫡之事?”
“公主修道多年,已与凡尘无涉。”
三人乘马越往上游,人声渐渐稀疏,各方院墙高筑,遮天蔽日,隐约能瞥见些高出墙头的花枝古木、雕梁画栋。
是为王公贵族聚居之地。
转过几条街巷,一座宽阔宅院现身眼前。
三进正门古朴沉重,样式很老旧了,但楠木挂漆,光泽依旧,梁间金银彩绘光亮如新,显然时时有人细心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