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子,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过来的吗?”
这问题足够勾起云影的兴趣。
云影连后怕是什么都忘了,抱着抱枕就快速转身,用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云砾,拼命点着头。
云砾之前下线,处理现实的事情,回来得特别慢。
他和云砾间的感应,也因为世界的阻隔而变得格外微弱。
他根本无法看清那时候的云砾做了什么,只隐隐感觉到,云砾剧烈的情绪波动。
好像什么都没显露出来,但那时候,他感受到的,就是状似平静的海面下有何等喧嚣的波涛。
那也是他最害怕的一次,就怕云砾真的走了,不回来了。
他还知道,不止他一个害怕。
连跟在云砾身边那个被云砾称为小天赋的家伙,还有餐厅意志、在餐厅里等着云砾上线的闵诚瀚等人、乃至怪谈城,都一度担心云砾不回来了。
云影起初不知道更多的事,只是觉得云砾第一次离开的时候,离开得那么远,让他的感知都变得更朦胧了。
但随着怪谈城竟然都开始产生担忧情绪,并因这担忧情绪同样系在云砾身上,而被他感知到一些后,他才真正开始了自己的不安。
他不知道在云砾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种一无所知感,甚至比他刚给孤独之人献祭了自己的过去,偷渡到表世界时的无知,还要更让他恐慌。
他刚来到表世界,他再怎么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明确的目标,也知道自己做好要做的事后,就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表世界,过上全新的人生。
那会儿的无知,相当于新生。
但面对和云砾世界有关的事情时,他产生的无知感,就让他觉得,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种彻底的无力感,让他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
“我自幼就被祖父寄托了很大希望。祖父说,我是云家的长子嫡孙,我的一言一行都可以代表整个云家,我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做到最好。”
云砾慢悠悠地往嘴里倒了半杯酒。
杯里残留的酒液好险地没过杯底。
云砾晃荡一下杯子,朝还在热水里加热着的酒壶呶呶嘴。
这点酒精含量,根本不足以让他产生任何醉意。
只是他自己想醉。
“那时候我父母还在,我反而怎么都找不到机会,将我身上背负着的枷锁卸下。祖父太希望将我塑造成他理想的模样,我父亲也和我说,我身为云家准继承人,这一切都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那时候,我身边看着好像很多人,其实我现在想起来,我觉得那会儿的我,才最孤独。”
云影给云砾加满了酒杯,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云砾。
“身边很多人,也会孤独吗?”
云砾点点头。
“会。我只能看着我其他堂弟堂妹在祖父面前撒娇,只能听着他们可以亲切地喊祖父爷爷,而我,却连私底下的称呼,都必须最规规矩矩地喊着祖父。久而久之,我连心底里都无法再对他喊出祖父之外的称呼了。我的父母对我挺好,但是……”
云砾一口气喝完整杯酒。
他靠着沙发靠背,仰着头,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从他唇边逸出的声音,淡漠,缥缈。
“他俩还能一年抽出几个月去完成他们恋爱时代就约定的探险,是拿我的努力学习换的。所以他们哪怕私底下会稍微和我说一些宽解的话,那些时刻都少得可怜。只是在他们逝世后,我太记得他们曾经如何让我可以稍微放松一些,才好像他们曾经给了我多少难得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