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给了他的最想要的东西,一笔救命钱,一份待遇可观的工作,以及一颗能救活他母亲的肾脏。
病痛对所有患者一视同仁,廖森雨读大三的那一年,母亲急病不起,父亲一夜白头,他眼见着温和谦良的父母由痛苦熬至麻木,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琐碎无望的治疗。
他坦荡光明的前路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学术上的深造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沈琼是他最好的选择,沈琼给他母亲找到了合适的肾源,承担了所有的费用,给他油尽灯枯的家庭续上了一份光亮。
毕业前夕,师门的谢师宴,他导师拉着他喝到了最后,人群散尽的包间里杯盘狼藉,上了岁数的中年男人摸着科研人特有的光滑脑壳,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光见亮,他们两个人在沉默中喝完了最后半瓶白酒,一直等在酒楼门口的专车是沈琼安排的,一人一辆,送他们回家,分别之前,见风就倒的教授在挣扎中努力抓住了他的胳膊,用不听使唤的舌头对着他嘟嘟囔囔的嘱咐了几句。
大意是以后要是真摆酒了,一定记得发请帖,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沈琼是个好人,值得好好在一起。
沈琼是个好人。
但沈琼从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好人。
少了两个人的包间气氛诡异,廖森雨冷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方锐出了名的男女不忌,早些年江牧之还在的时候,他就明目张胆的惦记过沈琼,后来沈琼为了给厂里开张,主动找他合作,几笔单子开完,沈琼喝废了半条命,连着两周胃疼恶心,大白天蹲在办公楼厕所里吐。
污言秽语的杜撰自此而起,那些有关沈琼继承亡夫遗志的感慨在极快的时间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以各种恶意编造出的放浪艳名。
可沈琼这个当事人完全不在意。
三十分钟在廖森雨眼前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在沈琼和方锐走后就没再动筷,陪酒的两个人知道再搭茬也是自讨没趣,便很是默契的收口噤声,陪他耗着。
片刻之后,尽职尽责的服务生敲响屋门,轻声细语的询问他们是否需要更换骨碟,不算明显的响动随着服务生开门的动作传进屋内,廖森雨猛地起身,下意识冲了出去,方锐的下属们正无聊得犯困,被他惊出了好几个激灵。
“沈琼!”
以商务应酬为主打的地方里少不了私密会客的茶室,讲究情调的装修灯光昏暗,沈琼昏昏沉沉的从茶室里出来,走廊里的灯光比屋里明亮不少,他眯缝着眼睛别过头去,用没拿支票的那只手揉了揉额角。
复古装潢的木质地板不经跑,廖森雨这两步跑得地面直响,恼人的动静像是凿进天灵盖的电钻头,沈琼身子一歪,倚到走廊一侧的墙壁上,连带着面上的红潮褪了几分。
“——你怎么样?沈琼?!”
“……”
廖森雨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草木香,文化人用得香水果然讲究的。
靠到廖森雨肩上的时候,生灌了两瓶红酒的沈琼第一个念头特别单纯,他深吸了一口气,在短暂的片刻里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当年,只想问问廖森雨用得是什么香水、在哪买的、花了多少钱。
“揣好,别丢了。”
涌到嗓子眼的酒让沈琼回到了现实,他睁开发烫的眼皮,将微微发抖的手指对准廖森雨的裤兜,捏着支票插了进去。
“明天上班拿给财务。啊对……”
异常的体温重新烧红了沈琼的脸,廖森雨看着瘦高,身上还是有点东西的,西裤贴身,沈琼醉得五迷三道,手上没谱,伸进裤兜总能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廖森雨身体紧绷的瞬间,他很是迟钝的眨了眨眼。
“你帮我……嗝,帮我叫个代驾再走。”
沈琼仰起头,带着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少了一枚扣子的衬衫敞着领口,暧昧不清的痕迹印在颈侧和锁骨上,随着他的动作一一暴露在廖森雨眼前,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
沈琼身后的茶室里昏暗一片,看不出发生过什么,跟着沈琼一起进去的方锐也没了动静,要么是得偿所愿的走了,要么是在里头回味。
廖森雨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这样世俗又劣性的时刻。
他不可控制的推测着发生在沈琼身上的事情,清俊儒雅的面上有了一道道崩塌在即的裂痕,他不明白沈琼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跟所有鄙夷沈琼的人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唾弃着一切。
“怎么了?——放心,要发票,车钱给你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