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23章 22

邹红第一次见到沈琼的时候,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她输得不冤。

正式见面之前,邹红一直觉得沈琼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基佬们吹出来的,就跟那些浓妆艳抹的夜场小鸭子一样,庸脂俗粉不值一提。

正式见面之后,她盯着沈琼的脸蛋细细端详了两分钟,随后抬起高跟鞋踹在江牧之套着高定西裤的屁股上,痛骂老天爷真他娘的不公平。

十九岁的沈琼,漂亮得人神共愤,他站在江牧之身边,旁观者不会嘲讽他卖屁股傍大款,旁观者只会由衷感慨江牧之是有钱有势,居然能包到这种档次的小情人。

邹红摸爬滚打很多年,插花、竖琴、拉丁语、芭蕾、品酒、高尔夫,什么高端学什么,什么优雅学什么,她一直在拼命摆脱出身和过往留给她的痕迹,因为对于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来说,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尘味是致命的。

但沈琼身上就永远没有这种错觉,又或者说,沈琼确实俊俏到了可以让人忽略一切的地步。

他立于世俗,精于市侩,赚钱谋生的手段不比邹红好到哪去,如果硬要分个高下,他和邹红的区别也只是在与他没卖身陪睡罢了。

女人爬到男人的位置会造来不怀好意的忌惮和喋喋不休的议论,而男人漂亮到女人难比的地步会则带来各方各面的优势,无往不利八面玲珑。

邹红对沈琼没有恶意,她跟张柯那种老古董不一样,她羡慕沈琼的好面相,羡慕沈琼十九岁遇见江牧之的好命数,邹红早就不相信什么爱情不爱情,但这不影响她旁观欣赏江牧之的爱情生活。

尤其是在江驰被生母送回之后,她见证了沈琼对江驰的接纳和照顾,又忍不住往江牧之的屁股上踹了一脚,痛骂江牧之狗屎一样的好运气。

有一对恩爱无暇的伴侣在身边,会让人相信世界上还有那么点美好的东西,沈琼跟江牧之的五年,是邹红状态最好的五年,她退隐幕后,吃着红利,养着女儿,时不时跟沈琼讨论一下护肤心得,再隔三差五欣赏一下恐同直男张柯的应激表现。

她不是个天真乐观的人,但她真的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所有人都能得到最好的结局。

白酒辛辣,灼烧似的穿肠入腹,邹红酒量很好,她能踩着椅子把江牧之和张柯统统喝翻,可这回和沈琼对上,她却比以往醉得都快。

邹红这几年过得并不失意,西方人比东方人更欣赏富有侵略感面相的女性,年岁渐长的邹红恰好是这一挂的,东方人的风韵依旧是她最锋利的武器,从国内带去的钱财让她无需以色相作为筹码,于是她出挑惊艳的五官便变成了纯粹的加分。

在生意场上,邹红的运气和脑子一样好使,她做了地产和医疗方向的投资,有了财力雄厚的合伙人,高枕无忧的生活再次向她招手,可她很难心安理得的享受。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危难时可以干净利索的一别两宽,安逸时又犯贱似的心存愧疚。

邹红回国的目的很明确,她需要跟沈琼谈谈,S城是国内沿海地区的核心腹地,他们当年选址的眼光太正了,一千平的厂房从面积上看无足轻重,从位置上则是整个区域的正中心,与其让钟家这种外来势力虎视眈眈,还不如全盘托付给她这种知根知底的老友。

她知道沈琼过得很难,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跨行管理者,沈琼能坚持这么多年已经很让她吃惊了,平心而论,如果将她换到沈琼的身份,她绝对做不成这种毫无意义的坚守。

“下半年是用钱的时候,你差多少说个数,我给你垫着。”

“……啊?”

沈琼酒劲上头,眼里藏着水汽,他使劲眨了眨眼,又用没拿酒杯的左手揉了揉眼睛,他一喝白酒就难受,整个脑瓜子又热又闷,顺带着听力还有点减退。

“差多少,自己写。”

十九岁的沈琼很少喝酒,基本都是江牧之代喝,尚未而立的沈琼已经能自己灌下去半斤白酒打底。

邹红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她也喝了不少,脑袋里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将饱胀的酸涩感驱赶到她眼眶周围。

她舀了一勺澄黄的花胶盛到碗里,连同包里的支票本一并放在转盘上,轻轻转到沈琼眼前。

旋转的桌面让她觉出了头晕,她屈肘顶住昏昏沉沉的额角,眼尾的浅浅细纹完美藏匿在底妆之下。

“别跟我装,老张给我交底了,你再这么硬顶着,下个季度的工资都发不出去。”

沈琼醉得两眼发直,从盛京楼回家是邹红给他叫得车。

他五迷三道的钻进轿车后座,晕晕乎乎倒了下去,西装革履的专车司机替他关上车门,尚能站稳的邹红敲了敲车窗,司机快步走到驾驶位上按下车窗按钮,写好了付款方签名的支票簿从玻璃的缝隙里落到后座上。

轻微的响动叫不醒醉鬼,邹红也不急于一时,她点点头示意司机可以启动车辆,沈琼在发动机启动的声响里挡住紧闭的眼睛,又将搭在后座上的双腿蜷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