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除了他和遗嘱公证的律师之外谁都不知道,所以他刚走那会,他身边人直接揪着我送局子,以为是我杀夫骗保。”
“操。”
鲜香麻辣的鸭锁骨应声断裂,沈拓翻着白眼骂出一句脏话,嚼着断骨磨起了后槽牙,办公投食两不误的段以疆又递来一张餐巾纸,他伸手接过,包住榨干滋味的碎骨,团巴团巴丢进了垃圾桶里。
“那现在这个小江呢?”
“他没事,我每年都带他体检,他一切正常。”
提及江驰,沈琼脸上温和了许多,他带上明目张胆的欣慰笑容,实时转播的赛事直播间里,导播刚好给到江驰镜头,刚靠着一枪秒杀撕开对手阵线的小江选手意气风发,扛住了堪称地狱难度的第一视角。
“性格上呢?”
沈拓挑起左边眉梢,他可太熟悉沈琼脸上的表情了。
——几个月前,段以疆在商会论坛上作为杰出企业家代表致辞,他在台下看着,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给他拍了照片,第二天港城黑道情报网上全是他的特写大头照,配文还是“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拓哥笑得这么不值钱啊.jpg”。
“不随他爹吧?”
大概是同姓之间莫名其妙的亲近感,沈拓伸手戳了一下沈琼苍白俏丽的脸蛋,在对方天生丽质的白嫩皮肉上点出一个圆乎乎的油花。
“不随。”
熟悉的眩晕感以此为契机,在勉强保持稳定平衡感上叩开涟漪,沈拓摇摇头,倚住沙发背往下滑了一小截,过近的距离下,沈拓细细软软的发梢落到了他眉间。
“他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说什么,全是直球……”
“那就好,你的——”
沈拓退休生活闲得长蘑菇,看了不少经典电视剧,他顺势搂住沈琼肩膀,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咳,直球好,直球不上火,比他爹强。”
鉴于旁边还有陈戎和黄毛两个小辈,沈拓及时调整了措辞,坐在对面的段以疆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头看了他一眼,他稍稍一愣,紧接着就听见沈琼轻轻嗯了一声,猫叫似的微弱。
沈琼越滑越往下,压根收不住闸,技能横飞的屏幕在他眼里扭曲成飞速旋转的线条,他贴在沈拓看似没肉实则紧韧结实的胸口,迷离晕眩的不适感将他裹挟,生理性的泪水上涌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挣扎着侧过身子,伸手勾来了地上的垃圾桶。
——然后踉踉跄跄的翻身跪地,再一次吐得昏天暗地。
沈拓这辈子,风里雨里,纵横江湖,刀光剑影,爱恨情仇。
喝最烈的酒,开最快的机车,睡最心爱的段少爷,吓哭过幼儿园小孩,踹飞过咬人的野狗,炸过对家堂口,掀过警局桌子,痛痛快快三十余载,头一回知道“愧疚”俩字加起来有二十个笔画。
沈琼毕竟还在住院,他这一吐,段以疆立刻叫停了工作,让陈戎和黄毛把资料带回去整理,又叫来值班医生检查了一下,好在沈琼的呕吐物里没有见血,暂时不需要用药。
沈拓还当自己一时失语,戳中了人家伤心事,全程抓耳挠腮的等在边上,别扭得大气不敢喘一声。
重新躺回病床的沈琼对着天花板眨眨眼,突然觉得假如这个时候交代出晕3D的呕吐原因,恐怕就不能活着见到小江选手了。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闭目养神,待医生和沈拓两口子关灯离开,他才蹑手蹑脚的下床拿回手机,重新打开直播间放在枕边,只听声音不看画面。
上帝是公平的,在沈琼起死回生一夜暴富的时刻,小江选手不会同样一马平川。
沈琼听了一半直播就昏昏睡去,早上起来,他把已经没电的手机插上充电,不太熟练的打开微博刷赛事超话,这才发现江驰输了半决赛,进入了败者组。
季后赛双败赛制,败者组的对手是另一支传统强队,以顽强难缠的打法著称,局局都是拉扯消耗战,即便江驰他们能闯过去重新杀回决赛,也会受到极大程度的消耗。
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沈琼蹙起眉头,再一次忽略掉了在未接通话里一路飘红的廖森雨,他把通话记录一路扒到最底,果然没有江驰打来的电话。
他打开昨晚的视频回放,看了几个解说的赛后分析,江驰的长枪位被对方限制得太死了,没有打出突破的空间,连平常数据的60%及格线都没达到。
这不是江驰一个人的问题,可江驰一定会把这次失败当成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