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之前,沈琼把该色号的口红加入了某宝购物车,小江同志是个没吃过也没见过的,高强度比赛那么多天,总得在赛后得到些许犒劳。
近四个小时的飞行,沈琼坐在明珠舱第一排,蒙着毯子睡得天昏地暗,与他一座之隔的空警连着灌了两保温杯的浓茶,生怕自己被他呼呼大睡的困劲传染。
凌晨的C城有些凉意,沈琼抱着毯子坐在位置上发呆,他们这班飞机离廊桥远,得用摆渡车进去,头等舱专用的商务车从远处驶来,负责摆渡经济舱乘客的中型客车压着油门,慢吞吞的跟在它后面。
这个点的航班,头等舱只有一个客人,登机时姗姗来迟,下机的动作也没快到哪去,物质上的差价转变为消耗的时间,客舱里逐渐传出不耐烦的声音,乘务长赶忙拉开帘子,挂上公式化的笑脸,让大家稍等片刻。
五分钟左右,头等舱那位终于下了飞机,沈琼活动着僵硬的脖子,正准备起身跟上,就听见身后骂骂咧咧的声响变了动静,改为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从飞机中端的舷窗看去,走下舷梯的头等舱乘客身形瘦高,眉目清俊,白皙如玉,他穿着既简单又考究的白衬衫黑西裤,定制的袖箍束在他的上臂,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一份禁欲又精英的味道。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焦虑的困境,半长的头发有些凌乱,熨帖的衬衫领口敞着扣子,两只袖口挽到小臂中端,露出优秀到人神共愤的手臂线条,在月下肆无忌惮的展现着造物主的偏爱。
然而,沈琼看不到旁人眼中的美景。
他是头等舱之后的第一名乘客,他在意义不明的人声里走到机舱口和舷梯相连的地方,呈现在他眼前的,是走到了舷梯尽头的钟云亭。
俯看别人不礼貌。
俯看情敌很爽。
俯看一个焦头烂额的钟云亭,真他妈的爽。
沈琼心中沉积数年的小恶魔竖起尾巴、扇起翅膀、露出尖牙,抄起冒着地狱火的三头叉,发出了阴暗爬行创飞一切的??大笑。
他从舷梯顶端往下,让自己和钟云亭一样进入乘客们的视野,夜色向来青睐美人,尤其青睐他这种眉眼流春的妖精面相。
即将三十岁的沈琼沐着月光,笑出了与清冷毫不相关的味道,他弯起一双水光波澜的丹凤眼,漫长光阴从他身边走过,带走他的血肉,剜走他的筋骨,折断他的脊背,却又在此时此刻,如数奉还。
——他不比钟云亭差,他不比任何人差。
沈琼没带行李,他两手空空的走向舷梯当中的位置,懒散缓慢的脚步声一下接着一下,明目张胆的砸在钟云亭心头。
夜风吹开云层,吹落星光和月光,沈琼勾起唇角,明艳俏丽的笑容盖住了钟云亭清冷俊秀的侧脸,像是千帆过尽后的否极泰来,又像是生来就该耀眼夺目。
“挺巧啊,钟少爷。”
沈琼仰起下巴,偏瘦的下颌骨为他添了些许锐利,他是漂亮到惹眼的骨相,雌雄莫辩,祸国殃民,若非先前几次照面过于狼狈,钟云亭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想不到您百忙之中还有闲心,来、看、我、家、小、驰、啊——”
最尖的刀子,要往最要命的心窝里捅。
沈琼牙尖嘴利,蛇蝎心肠,他迎着钟云亭满是惊愕和烦躁的目光,学着电影里的反派,一点点加大嘴角的弧度,笑出人神共愤的欠揍劲。
他没必要对钟云亭留手,从钟云亭撬这块地开始,他们就是两相争斗的对手,生意场上的事,他或许还可以公事公办,但钟云亭招惹到了他的私事。
——钟云亭把江驰拖下水了。
在他和沈拓一起撤下热搜之后,钟云亭接受了一位赛事UP主的采访,短短两分钟的采访视频,从发布到冲上某站首页只用了半小时。
视频里,钟云亭对江驰的每一场比赛如数家珍,他谈吐得体,眉眼温和,没有一句过界的言词,也没有一个清白的神情。
越是云山雾绕,越是浮想联翩,互联网上没有隐私可言,钟云亭之前给江驰直播间打赏的记录也被扒了个底掉,电子竞技的属受众太年轻,而由年轻人发起的舆论风暴足以摧毁一切。
“好磕”、“恶心”、“真爱”、“金主”、迥然不同的词汇反复出现在弹幕和评论区里,甚至殃及到了赛事官方给江驰做的集锦视频里。
事情发生之后,沈琼捏着手机沉默了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沈拓已经得知了钟家老爷子要对钟云亭上家法的小道消息,并特意发来微信转达。
他们还是可以像之前那样应对,把热搜和相关话题撤得一干二净,但沈琼很清楚,钟云亭绝对会继续顶风上。
于是,他只给Chris打了个电话,要求Chris以专注备赛的理由立刻收走所有队员的手机,不要让他们受到任何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