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啸庭走到窗边,一下拉开窗户,雨点打进来,打在他身上,他却觉得很舒服,好像透了一口气。
“裴夫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当天就饮弹自杀。而‘裴啸庭’这个人,从那一天开始就分裂成了两个人。所有残忍的、嗜血的、可怖的、变态的事情,都是我这个家伙干的,剩下的他,还是那个善良的、正常的人。我们彼此依存,却又彼此厌恶。我们是那么不像,却努力学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在人前完美掩饰。”
雨越下越大。
“呵,哈哈哈……说起来像不像自欺欺人,可是只有把罪孽全都归咎给我,‘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弟弟不是他杀的,他才能安然入睡。”裴啸庭走回来,脸上都是雨水,低落到地上,他看着蓝三:“害怕吗?我让你害怕了吗?”
蓝三想开口说自己不怕,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因为太震惊的缘故一下子说不出来,倒吸了一口气反而呛住了,猛然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裴啸庭本想触摸他的手缩了回去。
“你和‘他’很像,兴趣、癖好相投,你也很有趣。所以跟你在一起,‘他’总是会觉得很放松,也很心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让你留下,你没发现,自从你来了,我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吗?”
“你…你是说……我能帮你们?可我什么也没做啊!”
“‘他’因为害怕才有了我。而你,让‘他’感到安心。”
“安心……”蓝三喃喃道,然后开始回忆,恍然大悟,“那块青椒…我第一次吃那块青椒的时候,你们交换过…还有咖啡…还有……”
裴啸庭轻笑了一下,却不是愉悦的那种:“你不经意的每个动作,都像是一把钥匙,让我们角色转换。你待在我们身边越久,我们交换的频率就越低,我想或许很快…这个病就会彻底消失吧。”
蓝三心头陡然紧了一下:“消失,什么消失,是说你、你会死吗?”
“什么死不死的,我只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还给他而已。况且……原本我就是被迫诞生的,至少现在好了,我可以自主地选择离开。”
又是一道雷鸣。
今夜所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蓝三觉得脑子如一团浆糊一样,难以消化。好似一团棉花梗在喉咙口,让人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他说不上来这种难过名为什么,却有一种很想抓住裴啸庭的欲望。
“‘他’想你消失吗?”蓝三闷闷地发问。
“没有谁会希望被占据身体和时间。我的价值已经利用完毕,‘他’当然讨厌我。”
“那你呢?你难道也想消失吗?”
裴啸庭沉默了。蓝三心跳的很快。
随后他走上前,抱住了蓝三,额头搁在蓝三肩膀上,像个求抚摸的大型犬:“我累了。我原本就是个不存在的人,和一切都格格不入。这么多年了,我替他背负了这么多,也受够了。”
从童年起就是拿刀拿枪,看的是世态炎凉,见的是人心丑恶,学的是尔虞我诈,防的是至亲之人。
回首前尘,全是难堪而血腥的过往。
蓝三现在才明白,裴啸庭不是天生的怪物,他只是因为生长在地狱,才变得畸形而诡异。
慢慢伸出手,顺着裴啸庭的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