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这么说,”裴廷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沈绰,你要因为别人跟我吵架吗?”
“我只是想帮我朋友要个说法,是你在避重就轻,”沈绰接受不了他仍是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提起声音,“裴廷约,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做就一点都不心虚吗?”
“我为什么要心虚,”裴廷约脸上确实不见半分理亏的不自在,“那位刘小姐进来时,我就指定了章潼带着她教他,真要问责,章潼本来就有连带责任。”
“你说连带责任,最该问责的不是你自己?你自己怎么不去道歉?”
“我当然会去,”裴廷约直接了当道,“我会带章潼一起去道歉,有什么问题?”
“你不用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沈绰愤然道,“说到底,如果犯错的那个不是你们的关系户,你又何必推章潼出来?”
“那又怎样,”裴廷约坦然承认,“是,因为犯错的是关系户,我要给她留着面子,所以让别人把责任担了,沈绰,你是天真还是傻?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接受不了这一套就回家去,你问问你师妹,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她还想做律师?以后被客户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她能找谁哭?”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沈绰忍无可忍,“她如果真的做错了事,就算被客户指责鼻子骂那也是她活该,但现在做错事的是她吗?凭什么她得替别人受这个委屈?你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你,你自己能接受这么被人冤枉,被逼着去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跟人低三下四地道歉?”
“为什么不能?”裴廷约的语气轻蔑,“你怎么知道我从前没做过?”
沈绰被他一句话堵回来,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廷约,一半怀疑一半揣测,试图从他的神情分辨他这话的真假。
裴廷约确实做过,而且事情还比这次严重得多。
那时他刚成为正式律师不到一年,蒋志和因为自身疏忽,错过了一个案件的上诉期,因此造成客户的巨额财产损失,当时那个案子的委托人也是所里大客户,事情闹得很大,不是送个律师助理去道歉就能解决的,最后是他替蒋志和认错担下了责任。
蒋志和没有给他第二种选择,那时他初出茅庐,即便有点本事,蒋志和想整死他亦易如反掌,他只能选择接受,为此他刚刚起步的律师职业生涯差点毁于一旦。
那之后蒋志和才真正开始信任他,后来又让他做了所里最年轻的高级合伙人。
“好,就算有,”沈绰深呼吸,再次开口,“你问问自己,你这么做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她要是肯吃这个哑巴亏,我后面会补偿她,她要是不乐意,辞职离开,也随便她。”裴廷约分明不打算再改主意,无论沈绰说什么。
沈绰听懂了,眼里只剩失望,涩声道:“裴廷约,你总是这么不近人情吗?还是分人的?别人拿过去的情分求你时,你就能答应帮他,甚至可以不顾自己大客户的利益吗?”
裴廷约拧眉,意识到他说的别人是谁,问:“宋峋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便是知道了,”沈绰讥讽一笑,“你很怕我知道吗?怕我去告发他?”
裴廷约盯着他的眼睛,不喜欢看沈绰这样的眼神,他拿出手机,播放了一遍那天在车上的录音:“你听到的是这些?”
沈绰没吭声。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裴廷约简单解释,“这份录音之后还会派上用场,我没打算帮他,那么说是不想他慌乱下露怯被他背后的人发现。”
“你跟宋峋是什么关系?”沈绰忽然问。
裴廷约:“大学同学。”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在骗我,”沈绰站在玄关光线最黯淡的地方,眼里的光也一并黯下,“和他有关的大学生辩论赛奖杯你一直收藏着,明明不喜欢应酬之外的交际却肯去他家里吃饭,在他结婚的那晚答应跟我领证,你会这么在意别的同学吗?不会,他说的当年的情分究竟是哪种情分?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从来没有。”
沈绰的嗓音像浸在风雪里,一如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气氛仿佛凝固,短暂的僵持后,裴廷约示意他:“你过来。”
沈绰没动:“为什么不肯正面回答我?”
“你想听什么,”裴廷约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之前说了,无聊往事,没必要提。”
“但你对我的往事一清二楚,揪着不放,如果不是我发现,你还打算瞒着我多久?你说我蠢说我傻,原来是真的,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能被你随意耍着玩的傻子?”沈绰自嘲,眼神里的难过像要化作实质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