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
要他怎么, 去为了这顶华美灿烂、举世无双的冠冕,眼睁睁看着兰沉死在他面前?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遇见兰沉的那天。
少年骑着车, 从坡道上朝他冲来,带着一阵微风, 和一张恍如重新回到他生命中的脸。
他当时没有意识到。从那一刻起,他已决心, 再不会让这张脸在他生命中消失。
他已经放开过兰沉无数次。
不会再放开最后一次了。
陆昂被截断的肢体又在发痛。
脚下的机械腿仿佛深处无数细小的枝节, 往他的血肉中蔓延。
疼痛深入骨髓, 几乎要拗断他的脊梁。
他痛到忍不住用手按住了大腿, 咬住牙齿,血液在一点点变冷。
池皎仍然微笑, 关切地看他:“殿下, 怎么了, 是腿疼吗?”
他伸手帮陆昂按住膝盖,“您的伤,似乎还没好全呢。”
陆昂一把拍开他的手!
“别碰我,”陆昂低喘,下压的蓝眼睛浓郁如同深海,“我嫌脏。”
池皎有些着迷地,盯着他的眼睛。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开口道:“那么……殿下想好了吗?”
陆昂喘息着,强忍关节处传来的剜骨之痛,手在发抖,向池皎抬起双眸。
这位尊贵无匹的皇储,再次一点点站直身体。
他站得不能再直了……就好像用骄傲铸成一把剑,撑在他的脊背上。
他看着池皎,神情轻蔑而高傲。
窗外伯利恒的阳光,在他眉峰上凝成一个耀目的金斑。连那双海洋般翻涌的眼睛,也被这片阳光所覆盖。
他微微扬起下颌,嘴角轻提,抬起手,摘下了自己领口的刺绣领章。
那绣有伯利恒光线的领章被他扔到池皎脸上。
池皎脸上的笑容一下散去。
他嘴角下压,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陆昂,一双丹凤眼微微睁大。
眼神阴狠如同一条毒蛇。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陆昂?”他冷声问。
陆昂看着他,蓝眼睛像是冻结的冰,继续拆下胸前徽章。
一枚代表着尤里乌斯皇室的盾牌狮爪徽章,被他丢在地上,盾牌与地砖敲击,发出清脆声响。
然后是交叉的权杖胸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