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时,他在广场上数万人的目光中,握起和他人一样高的权杖,随后人群中响起排山倒海般欢呼,他们高唱着他的名字,为他口诵伯利恒赞美歌篇。
14岁,他坐在书桌前,低下头签下一张又一张国书,光脑中巴伦菲兹还在朝他发来一起出去玩的邀请,但他全都无视。他知道,这是他作为这个帝国储君的义务和责任。
17岁,他放弃了前往军校就读机甲操作系的打算,而改为更为安全、和所有先帝一样的帝国大学战略历史系。作为储君,他不能让自己身涉危险,亲自走上战场,以致让整个帝国都陷入危机之中。
国玺从羊皮纸上抬起的一瞬间。
陆昂像看到了他名为“陆昂狄奥多西尤里乌斯”的那一半,被永远留在了纸上。
在这十八年里,他一直以成为一位君王为目的而活着。
陆昂因此以为,他会把皇位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但似乎,现在早已有什么东西,比他的皇位,更让他无法松手。
他宁可剜去自己灵魂的一半,放弃他的全部人生
也不想再让兰沉,从他生命中失去。
陆昂凝视着池皎,双眼湛蓝如神。
池皎按完国玺印章,朝陆昂笑了一笑:“陆昂,你真是叫我大为意外。你居然愿意为了那种不值一提的人,放弃这个皇位。”
陆昂不愿回答,侧首看向窗外,兰沉仍面色苍白地,被那名宪兵锁在身前。
“让你的人放开他。”
陆昂道。
池皎轻飘飘地笑笑:“陆昂,我养了你18年,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呢?”
陆昂猛地转过头去看他,连牙齿都快咬碎:“你敢!”
他一步冲上前,抓住池皎的衣领,恨不得活生生将池皎勒死,池皎被他扼得抬起脸,不住咳嗽,但眼角余光,含笑望向窗外。
停机坪上,那名宪兵,已经开始拖着兰沉,向花园草地更远处而去。
似乎正要找一个不会弄脏的地方,将兰沉处决。
陆昂的目光也跟着他看到了这个场面,顿时目眦欲裂!
那两名宪兵迅速过来制服陆昂,陆昂骤然爆发出一阵极强的力量,飞踹这两名宪兵几脚,宪兵被他踢得几乎飞了出去,软倒在地,无法爬起。
他脑海中已全无其它念头,向门口狂奔而去,池皎还在他背后幽幽笑道:“陆昂,别这么着急,这宫里,可不是一个庶人能随便乱跑的地方。”
陆昂撞开房门,一路朝花园狂奔,走廊中朝向花园一侧的玻璃窗中,兰沉正被人托着往远处走去,而陆昂就在走廊内狂奔不休,胸腔中似有千万颗心脏齐齐跳动。
他在急喘,他在发疯一样地狂奔,心跳声已掩盖一切声响,咽喉中血腥气弥漫。
可越来越多的宪兵和宫廷禁军都在向他冲来。
他们开始拦住他,用武器对准他,把防爆盾架在他面前,仿佛一条生生不息的涌流,一个又一个身影拦截在他面前。
“滚!都给我让开!”陆昂失去理智地大吼,出手和他们缠斗。
他一个人,面对源源不绝地几十上百个人。
犹如掉进铁水中的一滴水珠,激起沸腾的波涛。
陆昂根本记不清自己到底在和多少个人厮斗,也不记得自己打倒了多少人。他宛如一匹陷入狼群的落单雄狮,赤手空拳,只有自己的一副爪牙,和纯然嗜血的天性。
眨眼之间,他身上已到处负伤,他们用防暴棍抽打他,用防暴盾牌镇压他,用所有的招式,将这个想来高高在上、独坐云端的皇子拉下神坛。
他狼狈不堪,原本笔挺崭新的礼服已经破烂不堪,领口翻开,衣袖撕落,手臂青肿,英俊的面孔上尽是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