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安见人来问话,当即点了一只烧鸡:“来一份麻油蜂蜜烧鸡,再加上两碗羊杂清汤。”
“嗳,好嘞!”婆子没想到只是顺口问句话,也能招揽来生意,顿时喜不自胜。
她手脚麻利地从馕坑里拎出烧鸡,操刀连劈带砍,分成大小不一的肉块。她把鸡肉装盘,撒上芝麻以及混合了蜂蜜的酱汁儿,最后淋上一勺滚烫的麻油,就这般端到了谢林安与夏知秋跟前。
谢林安寻常不吃其他人做的饭菜,此时给了面子也咬了两口肉。乡野小城也有这样厨艺精湛的手艺人,倒着实给了他一番惊喜。
谢林安点了点头,赞许两声:“大娘的手艺不错。”
婆子得了这样清贵的公子赞叹,脸上都笑开了花,道:“别的不说,我在青城开了快四十年的店,这烧鸡的手艺还是到家了的。来我店里吃的都是常客,照他们的话说啊,这烧鸡可是陪了他们大半辈子,割舍不了的。”
夏知秋听她说都做了四十年的烧鸡了,便道:“大娘,你既然在这里开了快四十年,应该也知道隔壁家之前是‘鸾记’影班子的店面吧?”
婆子想起了陈年往事,点了点头:“赵老板啊,知道。她跟着她那个养女去荆州的琅琊王家享福咯!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命好,捡来的闺女儿居然是祖上出过权贵的王家嫡出小姐,如今跟着过去,吃香的喝辣的,再舒服不过了。”
“赵老板长什么样?”夏知秋问。
“长什么样倒是记不清了,就记得是个美人儿,哦,对了,她左耳耳珠子有伤,戴不了耳环,平日里就只戴单只耳坠子。不过她命不好,怪可怜的,年级轻轻,丈夫就和情人跑了,留下个才足月的孩子。那时,我还给孩子打了一只铜镯子压岁,哪知孩子福薄,还没一岁就早夭了。”
“铜镯子?”夏知秋突然想起翻动赵稳婆包袱时,似乎有见过一只铜镯子。她忙将那镯子拿出来,递到婆子面前,问:“是这个吗?”
婆子接过镯子细细端详,笃定地道:“是这个!当时我是在翡翠坊打的镯子,你看,内侧有一个年号,还有翡翠坊的祥云印记。”
夏知秋猜出来,赵稳婆没丢这个镯子,或许是因为看着这些小物,还能想起自己早夭的亲生孩子,留个纪念罢了。
婆子说完那句话,眉头顿时蹙了起来:“不过,你们怎么会有赵老板的东西?”
夏知秋下意识望向谢林安,显然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谢林安落落大方地道:“实不相瞒,我们找赵老板有些事,这些东西,是她留在家里的。她惹上了一桩官司,旁的不能泄露太多,劳烦大娘行个方便,将赵老板的事情尽数告知我们。”
婆子听他这样讲,又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了。她喃喃了几句:“我都快二十年没见她了,问我也没用啊。”
夏知秋听婆子的描述,基本也能猜到。“鸾记”影班子的赵老板,应该就是不知去向的赵稳婆了。她们的面部特征都对得上,甚至她还给婆子看了包袱里其他的东西,婆子和赵稳婆是老交情,别说是首饰,就连字迹都能认得出来。
婆子不会写字,平日里写家书什么的,都是找赵老板代笔,她还拿出了从前的信件给夏知秋看,两相对比,基本能确定是同一人的字迹。
也就是说,赵老板应该就是赵稳婆。
只是婆子口中的赵老板去了荆州王家享福,又怎么可能在金花镇当稳婆呢?
谢林安对婆子口中的那个养女还挺感兴趣的,不经意间问起:“她那个养女是怎么回事?”
婆子想起那伶俐可爱的小姑娘,脸上便不自觉浮现出笑意。她道:“那是赵老板出门捡来的小姑娘,捡到的时候才三四岁,全身都湿透了的,像是抱着浮木飘到河岸边。赵老板找不着她的父母,于是把她带回家当女儿养了。刚和你讲过,赵老板的孩子早夭了,自小便是疼孩子的,见一个亲近一个。问孩子话,孩子也说不上来,只吵着要爹娘,家里人姓甚名谁都不太清楚,不过听她一口一个嬷嬷的,想来也是优渥家境的孩子。于是赵老板就把人留下了,总会有大人找来的。那女孩儿一天天长大,赵老板还教她写了一手好字儿。咱们寻常人都是用右手吃饭写字,她不一样,用的是左手。过年的时候,我也会去找这丫头写春联儿,这孩子妙语连珠,说起一句写一句,写得可好了。”
看得出来,婆子很喜欢这个赵老板捡来的养女,一说起她,脸上的笑就没少过。
婆子接着道:“再后来啊,女孩家里人听到风声,来青城问人,还寻了个嬷嬷给赵家养女验身。他们核对了女孩被捡到的日子,再看她胸口有一个烫疤,基本确实了这孩子就是王家嫡出小姐,当时便想接人回家去。那孩子不是白眼狼,她说想回家享福,自然要带上赵老板的。于是,王家派来的嬷嬷就包下了车夫,让她过几日和赵老板一同上路,会有人在半路接应她们。你还真别说,大户人家的下人就是懂尊卑规矩的,甭管赵家小丫头是不是真正的嫡出小姐,嬷嬷帮着验身的时候,连个正眼都不敢瞧的,一直都是低着头不看主子的,就怕乱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