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的几句,正中老嬷嬷靶心。就算是主子赏赐的首饰,也不可随意变卖,流到市井之地。因此,无论是偷窃来的首饰,还是明面上赏赐的首饰,拿去典当,那就是罪该万死。
老嬷嬷的卖身契还捏在主子那里,岂不是任打任罚?
她舔了舔唇,遇上了这两尊阎王,委实是苦恼极了。
没个其他法子,只能按照谢林安的意思办。今儿她确实有一日假,可以回家看看,不必在府中当差。
她把两人带回了自家宅院,然后牢牢闩住了门。
老嬷嬷摸不清这两人底细,可看他们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地痞流氓,应该不会太刁难她吧?
老嬷嬷这般想着,心间惴惴不安。
偏偏谢林安没事人一般,寻了伙房将那麻油鸭斩碎摆盘,还给老嬷嬷倒了一杯水酒,和颜悦色地请她落座。
虽说谢林安戴着半张面具,可从侧脸也能瞧出他的相貌俊美。明明是长相清俊的公子哥儿,怎么笑起来就这么让人瘆得慌呢?
老嬷嬷在关系错综复杂的王家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审时度势自然是一流的。这两位都不像她开罪得起的主子,自然缩头缩脑凑过去,道:“现在已经到家里了,两位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夏知秋对于私闯民宅这种事不是很熟练,她也是初犯,此时底气不足,讨好地笑:“嬷嬷坐下说,坐下说。我们呢,就是来打听你家大小姐的事情,问完了话啊,这些东西就还给您,您还能再去典当一次。”
那就相当于是给她送钱来的,老嬷嬷心思活泛开了。
她稍稍安下心,弯腰撅腚,沾上一丁点凳子,道:“我这是家里儿子不争气,欠了一屁股赌债,说再不还就把他的手砍了,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卖东西的。”
“这是嬷嬷的私事,咱们呐,不会过问的。就是想知道一下,你家大小姐是二十多年前回的王家,对不?”夏知秋不想和她算计这些事,该发落她的,是王家的主子,不是她。
这陈年往事没几个人知道,老嬷嬷大惊失色,忙问:“两位小公子是怎么知道这些内宅事的?”
谢林安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话:“别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吧。这天色也不晚了,我们还得寻店过夜呢。”
“嗳,好嘞。”老嬷嬷听到谢林安说问完话就走,立马欢畅地道,“我那时候只是老夫人手下端茶倒水的三等丫鬟,多的事也不是那么清楚,就听说大房遗落在外的大小姐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当年大老爷和大夫人感情不合,大老爷宠爱孟姨娘,才三年,孟姨娘就生了一儿一女。有人说啊,瞧着热乎劲头,怕不是要抬个贵妾的。”
“贵妾?”夏知秋觑了一眼谢林安,不解地问。
谢林安正喝酒听后话,没想到他成了她的百宝囊了,还要给她解释这些。
谢林安头疼欲裂,道:“有子傍身的姨娘可抬贵妾,比无子的姨娘地位高些。”
“竟是如此!后宅门路真深呐。不愧是谢先生,对这些莺莺燕燕的桃色事很有研究!”夏知秋啧啧称奇。
闻言,谢林安那一口酒险些喷出来。他擦了擦嘴角,呵斥:“别胡说!”
老嬷嬷也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后宅谣言愈演愈烈,还有了平妻的讲头。大夫人是什么出身,那孟姨娘又是什么出身?大夫人自觉被羞辱了,一怒之下就带大小姐回了娘家,不知道是不是要请娘家舅子来撑腰的。老夫人没拦住,等到派人去追的时候,大夫人走水路的那艘船就出事了。船上遇到了劫匪,人都杀光了,就连大夫人也不能幸免。不过船上没看到大小姐,官府的人猜测,大小姐许是落水了,或是劫匪见其年幼,起了恻隐之心,便没杀她。”
劫匪起善心?这听着倒是挺滑稽的。夏知秋也不好说些什么。
谢林安问:“那水路可是通州与荆州之间的?”
老嬷嬷点点头:“大夫人的娘家在耀州,得先从荆州到通州,再行官路到耀州,哪知道,就在去通州的水路上,出了事情!那些日子,官府派人在河里打捞,却找不到大小姐的尸体。大夫人的娘家舅兄可不是个好惹的,他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尸体没见着,那就接着找。整条河都被人摸个遍了,那大小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怎样都找不到人了。”
夏知秋懂了:“那时候都以为王家大小姐是落水的,因此只记得找这六岁娃娃的尸体,没人想过或许在附近镇子里能找着她。没准是劫匪将她带到别处的岸上,丢在那儿了。”
这样一想,也就能对得上,为什么王家大小姐在岸边被赵稳婆发现了。劫匪定然不敢杀人越货后马上靠岸,一定是将贼船开出去老远,再把那个孩子丢到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