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夏知秋累极了,落了下风。她咬牙切齿地道:“赵稳婆,你不必躲了!你信不信,我转头就给王家大小姐通风报信,喊她来拿你?你躲藏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避她吗?!还有,我们还查到了一具放在义庄的无名尸体,她是左撇子,胸口有烫疤,手上戴着一串手链,上面刻着‘赵’字呢!是不是你真正的养女,你心里该有数!你就不怕我抖出去这些事吗?!我可是知道,那王家的大小姐对你恨到了骨子里,抓住便喊打喊杀呢!”
这话一出,大娘再也不做任何无谓的抵抗了。她如同泄了气一般,颓唐地坐到地上。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逃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
夏知秋赶忙去扶她,恩威并施:“我们也不是想刻意刁难你的,实在是有其他事想请教您。问完了,我们就走,绝对不会出卖您,也不会暴露您的行踪。”
赵老弟急得团团转,心急火燎地埋怨:“姐,你怎么就认了呢?咬死了不认不就行了?他们还能拿你怎么样?这可急死我了。”
谢林安斜他一眼,说:“人证物证俱在,不认又有什么用?何况,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早晚有人会找到她。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您让我不痛快,我就让您不痛快。要是没听到我想知道的事情,我这边转头就将您的行踪抖露出去。要是您识时务,最好是乖乖听话,别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林安说这话时,慢条斯理犹如谦谦君子,偏偏那话里话外的寒意深入骨髓,将人肝胆俱寒,硬生生冻出几许鸡皮疙瘩来。
赵稳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时也老实了。她知道自己躲避不开,于是只想着哄好谢林安和夏知秋这两位唱红脸白脸的爷,再将他们老实送走,莫要刁难她。
赵稳婆请人进来喝酒,差遣赵老弟下厨炒两道菜。她再次闩上门,又把院子里的大黄狗牵出来,绑在院落里看门。要是有其他风吹草动,听到犬吠声,他们便能及时赶过去。
夏知秋不打算问赵稳婆关于她养女的事情,对于夏知秋来说,挖出赵稳婆的秘密,不过是为了找到能够套出她话的引子罢了。夏知秋关心的只有白尾大人一案的真相,她想知道,梁大夫人六年前在金花镇,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赵稳婆苦笑一声,道:“我逃了这么多年,从荆州王家逃到了通州金花镇,后来又逃回青城,没想到还是被人找到了。你们想知道些什么?问完话就离开吧。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如今就想着找一个藏身之处养老。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没几年可活了,你们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别把我的行踪告诉王家。”
夏知秋有“不为难老幼”的底线,见赵稳婆一大把年纪了,还惶惶然度日,成天东躲xz、愁眉不展的,有些于心不忍。她安抚赵稳婆,道:“您放心吧,我们不是那等欺辱弱小的人。只是来向您打听一桩事,问完了,我们就回去办事了,不会为难您。”
赵稳婆放下心来,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谢林安当恶人,夏知秋则用怀柔政策博得人的信任,这一黑一白的角色,扮演得完美无瑕。
谢林安见夏知秋安抚好了,开口问:“六年前,梁家大夫人曾回过一次金花镇,还待了一整年。她特地唤了你这样一个稳婆来府上,所谓何事?”
那段封存的记忆原本掩入匣子中,此时被人微微掀开一道口子,黑暗的世界呼之欲出。
就这样被人发现吗?可以吗?
赵稳婆无端端颤抖,她战栗不安,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
她舔了舔下唇,欲言又止。
谢林安再次施压:“不愿意说吗?”
他嗤笑一声,眼皮子微掀,窥伺赵稳婆坐立难安的模样。良久,谢林安淡淡道:“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没那么多善心陪您耗着。您不愿意说,那么我也不介意寻上王家大小姐,让她派人来将青城翻个遍儿,找到你,继而毁了你。你该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逃了这么久,悄无声息藏起来,不对吗?”
瞬息之间,赵稳婆又想起了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她着绮罗华裳,在春光烂漫的日光间嬉笑。她一回头,对上赵稳婆的眼睛。少女纯真的眼神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她那如同毒蛇一般阴冷的眉眼。
她是披着羊皮的狼,蜕皮以后,就会露出凶恶的本相。
再如何宝相庄严,她都是凶恶罗刹,神魔仅在一念之间。
不能被她抓到,怎么都不能!
啊!
赵稳婆回过神来,她咬住下唇。前有狼后有虎,她没得选择。那就看哪个危险一些,先躲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