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了然,说道:“难怪世子不愿见我,换做是我,也难以放下成见。”
“可是王妃都派人来查验过了,那些谣言一听便知道是假,世子怎么还要耿耿于怀呢?”岑茵越想越愤愤不平。
岑雪听她提起庆王妃,想起那日在厢房里被三个嬷嬷按着验身的经历,手足嗖嗖发冷,刻意不再去想,漠然道:“他原本便对我无情意,谣言虽假,但我与危怀风成过亲是真。他今日这般,也在情理之中,算了吧。”
“那,阿姐还打算联络一下世子吗?”
“不了。”
岑茵想了想,点头:“也是,再去找他,倒像是我们上赶着似的。阿姐问心无愧,何须一再求全!”
岑雪失笑:“你先前不是说,这是最齐全、最美满的姻缘吗?”
岑茵脸色大窘,辩解道:“那不是我说的,是我爹爹说的!”说完,越发羞愧起来,毕竟说那一番话时,她是报以同样的想法,希望岑雪能为家族嫁入庆王府。哪怕是现在,她也仍然认为岑雪是该嫁的,只不过那世子太令人失望,先与婢女怀上骨肉不算,还这般怠慢岑雪。
“如果茵茵是我,会嫁入王府吗?”岑雪忽然问。
这一问太尖锐,岑茵果然怔住,咬着唇思索良久才道:“女儿家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来是怎样,便该是怎样,又有什么会不会的?再说,忍一忍,熬一熬,便会有出头之日,就算现在难一些,但与以后的前程相比,又算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女子的出头之日,非要用这种方式来熬?女子的前程,非要在后宅不可呢?”岑雪反问,声音轻轻的,更像是喃喃自语。岑茵却听清楚了,瞳仁震动,倏忽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女子明明一样可以征战疆场,可以行医经商,可以在世上有一番作为。我们并不比儿郎差,为何偏要被他们困在大宅里枯坐一生,为他们生儿育女,为他们铺路?我不是不想为家族出力,也不是要成心忤逆父亲,我只是不想认可这种方式。女儿家的价值,不该仅是如此。”
“阿姐……”岑茵震惊而惭怍。
岑雪说完心底的不甘,胸腔里再一次被澎湃的激情填满,她忽然想最后再找父亲试一次,不论结果,她至少要让他明白,她不甘心成为一件货物,她有自己想要的人生。
岑茵走后,岑雪唤来春草,交代她寻些人在外面散布一些关于她与危怀风的谣言,要强调消息是岑府里传出来的,保准是真。
春草问传什么内容,岑雪微微一默,厚着脸皮道:“就说我回来以后,对危怀风思之如狂,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眼下已相思成疾。”
春草果然吃了一惊:“为何要传这些?”
岑雪回来以后,的确一直郁郁寡欢,可是心情不好的缘由多半在于弄丢宝藏,而不是危怀风。春草先是讶异,问完以后反应过来,岑雪这是打算借势而为,逼王懋在抗婚一事上出力。
先前外面传的那些话,王府里是没多少人真信的,可若是说岑雪对危怀风动了真情,却可以狠狠地戳一戳王懋的自尊心。他不是为娶岑雪而愤懑委屈么?要是知道岑雪不仅与危怀风成亲过,还为那人相思成疾,八成要更气得发飙。
“夏花。”岑雪又唤来夏花,吩咐,“你到前院去守着,要是父亲回来,便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这些天,因为先前被验身一事,岑雪有意与岑元柏保持距离,早晚都没有去请安,用膳也是称病避开。岑元柏那边派人来慰问了几次,知道岑雪并没抱恙,而是心里有气,故意晾人以后,便没再来自讨没趣。
暮色四合,夏花带回岑元柏从外回来的消息,岑雪那会儿正在庖厨里忙,打算做一碗岑元柏爱吃的浆面条。杜氏在世时,最爱在岑元柏下值的时候煮这一道吃食给他,岑雪小时候贪玩,不早睡,听见岑元柏回来,会跑到主屋里,坐在岑元柏对面盯着他看。
岑元柏也看她,看一会儿后,笑起来,叫下人再准备一副碗筷,分一小半面条到她面前,父女两人于是坐在灯火里,安安静静地分吃完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
那是属于二人难得的温暖,那温暖从杜氏那里而来,现在,杜氏不在了,岑雪要想唤回岑元柏对自己的偏爱与宠溺,只能借一回杜氏的光。
戌时,前去主院传话的夏花跟在岑元柏身后走进屋里,岑雪已在桌前摆放好膳食,五六样色香俱全的菜肴簇拥着一盘卖相平平的浆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