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称李再称崔, 自是因为李氏仍然稍稍压过崔氏一些,但明眼人都知, 如今李氏门庭凋零,繁衍滞阻, 再这么下去, 恐怕改称崔李也不能够, 李氏迟早会步另外三大氏族之后尘,飘零式微,不复繁华。
两家府邸分别盘踞同一坊东西两侧,久而久之, 太平坊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仕宦之家涌入定居, 渐渐成为世人皆知的奢遮地方。
自登基典礼过后, 长安的天气一日日见好了。
这日雨后天晴, 碧空澄净如洗,阳光如碎金一般洒落水面, 鱼儿咬饵,池心微动,岸边男子不慌不忙收线。
只见鱼竿尽头, 一片金色浮光中有一尾鱼慌乱摆尾, 无助地挣扎,但咬饵上钩的它没有退路,被男人放在足边的竹编鱼篓是它唯一归宿。
他一派气定神闲, 将鱼放入鱼篓, 闻得耳畔有人道声恭喜, 又道:“中书令可谓双喜临门。”
在簟席上盘腿而坐的钓叟正是中书令崔放,晋王谋反被废,崔庸牵连其中,他作为崔氏府君免不了被坐罪,但因事先检举告发,已将自己撇了个干净,皇帝怜他劳苦功高,目前只是暂时卸职,待崔庸的事情调查清楚再行处置。
崔放着一身粗布短褐,头戴遮阳帽,坐卧在假山奇石之间,仿若闲云野鹤一般,过得十分悠闲,半点儿也瞧不出是戴罪之身。
仆从呈上铜盆与木盘,他净手后向道喜那人斜睨一眼,装听不懂:“喜从何来?”
来人是由家令引路到此,显然是崔放府中客人,他穿着紫红绸衫,脸上最醒目的便是一条鹰钩鼻,身材较寻常男子略魁梧些,正是兵部尚书何久诚。
“一喜,愿者上钩,某来得正好,素闻中书令府上庖厨手艺了得,今日可以一饱口福了。”何久诚再道,“二喜,洛州传来消息,崔庸死在了牢里。”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崔庸答应为崔放效力的那天就该想到自己将来的结局。
鱼篓中困着五六条鱼儿,数量尚可,但没那么肥硕,无肉可吃,只能交给厨下炖锅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