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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疏不可置信般睁大眼睛,又垂眸,不自在地揪了揪衣角,双耳渐红,轻咳一声:“白日宣淫,不大好罢?”

“你在想什么?”沈令仪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边抹泪边道,“离年关仅有十来日了,方庭柯说不准会留在武源过年,你也无处可去,竟不想着为家中置办些年货么?孟春与宗年昨夜已清点过了,米也缺,炭也缺,蜡烛也不够,灯笼、桃符、屠苏酒……没有一样是备齐的,这叫我怎么忍心留下来打秋风?”

笑够了,伸指点她额间,认真道:“当然了,你如果有这个想法,我便吩咐孟春与宗年今日不要过来了,免得搅扰你我好事。”

又提打秋风,又没个正形,李怀疏没好气地白这“穷亲戚”一眼,翻身下榻,拎起外衣披上,趿着鞋子走到案边盘腿坐下,打定主意不理她。

过年意味着阖家团圆,一般说来人越多越有氛围,但似赵郡李氏这样的大家族反而不如三口之家欢闹,从除夕至元夕,往往大宴小宴不断,礼节繁琐,将人弄得十分疲惫。即便是家中小聚,她父兄早去,与康瑶琴又嫌隙颇深,母女俩无话可谈,七娘在时还好,七娘如果不在,吃饭时唯有筷箸碰击碗碟之声,尴尬无趣。

所以投胎的这三年间,她也没将过年当回事,临近年关,方庭柯会在刺史府中设宴慰劳下属,她饮下一杯屠苏酒,驱除百病的辛辣液体入喉,便当是跨过了旧年。

沈令仪这个提议对她来说有些新奇,也很值得一试,可是从前置办年货都是家令操持,她只负责过目首肯,也不认为同样锦衣玉食的沈令仪会有什么经验,思忖片刻,铺开纸张,提笔蘸墨,边回想过年习俗边列出清单。

天气严寒,李怀疏提前在砚台中滴过浊酒以防墨汁冻凝,当下便毫无阻碍地落笔书写,因太专注,也未留意沈令仪几时走到自己身后——她半蹲下身,张开虎口,以拇指食指作量尺,对眼前这具陌生的躯体比划了几下,尔后眼含笑意地支着下颌看李怀疏在纸上列出了什么东西,有无遗漏。

李怀疏写着写着,忽而想起有份公文还未处理,又在案上翻找起来,沈令仪扶额叹息,按住她忙忙碌碌的掌心,清清嗓子道:“咳,长史李淳,听朕口谕……”

她这副不正经的模样不像是真有口谕要宣,李怀疏半信半疑,搁下手中笔,改坐为跪,敷衍道:“臣在。”

鼻尖被人轻轻一刮,沈令仪起身的同时取走她肘下清单,往袖中一揣,又伸手扶她,垂眼笑了笑:“单子列得不错,赏你陪我逛逛集市。”

作者有话说:

知道你们在等什么啊,等我赶了这期榜单,没榜单的时候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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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镜花

两人洗漱更衣, 持着扫帚在积雪颇深的院中清出一条小道来,便阖门外出了。

武源县芝麻大点,在城内驾车驭马都束手束脚, 还惹人注目,她们预备走着去。

先就近在巷口的小摊吃些东西填肚子, 猪骨熬制的汤底,浮着七八颗皮薄如纸的馄饨, 冒着热气端上桌, 再顺自个儿心意撒一把雪里蕻, 呛脆爽口最是解腻,一碗下肚,浑身暖融融,连呵出的白雾都似带着热气。

一路边走边逛, 两人原是闲庭信步, 分外惬意, 尤其沈令仪许久未出宫, 见到什么新鲜的东西都会驻足赏玩一番,但目睹集市萧条, 客流稀少,她也渐渐没了心思。最终照着所列清单买全货品,雇了力夫与驴车驮运回去, 同车而归。

回去时已近傍晚, 天色晦暗,又悄无声息落下雪来,力夫戴着斗笠, 披着件有修补痕迹的蓑衣, 赶着驴车在雪中顶风前行, 身侧的两位客人沉默无言,他奇怪地瞄了她们几眼,忽而与个头稍高些的女子对上目光,讪笑了笑,便寒芒在背似的偏过头去。

似他这样的力夫经常接触县城内的居民,轻易便瞧出这两位娘子俱都面生,不是本地人士,武源县虽然并不偏僻闭塞,但年关将近也罕有外人驻留,好奇心驱使之下不免多看了看,倒也没什么坏心眼。

沈令仪亦不过是察觉出力夫频频窥视,下意识投去目光罢了,并无威慑意味,她提着灯笼照路,另一手牵着李怀疏,将其护在里侧,有意放慢自己的步伐,安安静静地走在小道上。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李怀疏恍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眼前这副景象在梦里经历过,如今是岁月流转,梦想成真,她侧脸看向沈令仪,视线沿着她的眉骨至双唇描绘出大致轮廓,忽而心念一动,更紧地攥住了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