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友与敌人尸首堆里九死一生爬出来的,”他耸肩笑了笑,“我们不如小公爷命好,只能靠每一条人命换取遥不可及的荣耀。”
南奕默然。他看着从雕花窗户缝隙中漏进来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木质地板上留下的光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半晌,他掸了掸有些发黑的衣裳问道:“你能先借我一套衣裳么?”
粗布衣裳也遮不住他久居上位的贵气。
他垂眸仔仔细细地系好粗布衣裳上的腰带:“多谢,至于出兵之事……你等我消息。”
肖骁目送着南奕骑白马,往驿站方向去了。
他手中那脏兮兮却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引来了无数人艳羡的目光。
众人目光先是落在了衣裳上,随后又落在了那身着玄青色粗布衣裳,骑着白马的男子身上。
他带着斗笠遮阳,那斗笠上垂下的面纱遮住了他的面孔。微风拂过,拂起那轻柔的面纱,将年轻男子面部轮廓勾勒了出来。
白纱飘起,那含情瑞凤眼黝黑深邃,眼波流转之间,也不知勾去多少少女魂魄。薄薄红唇带着谦逊笑意,像是要让无数人溺死在那温存笑意中似的。
那些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南奕腰间玉佩上。
南奕默默叹了口气,扯了扯面纱,快马加鞭,一骑绝尘而去。
留下了满脸艳羡穿得破破烂烂的围观百姓。
他们在这边陲重镇生活了一辈子,月月靠着军中粮饷生活,而那粮饷却被层层克扣,到了军士手中,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因而才会有沂俐见到的,百姓衣不蔽体的一幕。
因而也才会有肖骁将军用迷信手段稳定军心的一幕。
南奕搅在朝堂的一片浑水之中,怎么会不知道?
只不过一直都无能为力罢了。
他眼角余光透过白纱,依旧能看到围观百姓远远议论自己的模样。
若是郡主在,她又会怎么处理呢?
眼前出现了一堵人墙。
南奕微微蹙眉,牵着马拨开人群,人群正中是脏兮兮的沂俐和两个小孩儿。
他弯腰捡起沂俐撒落了一地的东西,声音很是温和:“郡主,怎么了?”
沂俐有些嫌弃地将玉佩重新系在腰间:“这两个孩子,他们偷东西。我刚刚打算抓他们去报官,谁知道这俩孩子力气大得很,赖在地上怎么都不肯挪动。”她抖了抖脏兮兮的红色衣裳,笑吟吟地看着那两个孩子:“你们自己选择,是跟着我去见肖将军,还是让本郡主亲自解决了你们?”
她俯下身去,捏起年岁稍长的孩子的脸颊。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
“她怎么能对两个孩子下手?”
“是啊……哎……不过也只能怪那俩孩子倒霉,遇上了这么一位阎王。”
“她就是皓阳郡主么?”
“是啊,就是她,这俩孩子……恐怕要没了。”
窃窃私语声传入她的耳朵,她微微笑了笑,弯腰将那两名孩子扶了起来。
抬头,正好撞上南奕带着笑意的目光。
她的声音很是温和:“偷东西抢东西都不对,往后不允许再这样了。”
那两名孩子也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他们只是听到她语气温和,便知道这个刚刚还凶神恶煞要拿自己报官的姐姐不会为难自己了。
沂俐望着孩子混入人群,望着人群散去,眉宇间泛起一层怒气。
“这些当真都是军士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