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奕躲开,嫌弃地用白帕拭去嘴角的菜汤,无奈摇摇头:“我自己来。”
“郡主,你……不饿么?”
“这种东西,谁吃得下去?”
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发黑头昏脑胀站都站不稳的沂俐“大度”地把装着食物的陶碗推在了南奕面前。
不过是不想吃罢了……
她看着那汤汤水水,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高汤熬出的玉质龙筋。
所谓龙筋,不过是去了一尾极长的鲟龙鱼,取其脊髓,再佐以整鸡猪骨火腿干贝羊肚菌熬制一个时辰的高汤加入蟹膏蟹黄后再熬制半个时辰,便是玉质龙筋了。
饿得更厉害了。
她抓起剩下的半个干硬的馒头慢慢啃着。
南奕适时地推来一杯水。
馒头干硬,别噎着。
沂俐正正地望着那杯子,抬手抹去眼角渗出的一滴泪水。
还好他没看见。
指尖飞速滑动在他的掌心。
“南奕,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蛊毒拔不了,又该如何?”
南奕那茫然的凤眸里浮现出些许笑意。
“郡主不是说,不会丢下我么?”
“不管你丢不丢下我,我赖上你了,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郡主,你可别丢下我啊……”
沂俐咬了咬下唇。
“不会的。”
轻轻软软带着馥郁玫瑰香气的指尖在南奕稍显粗糙的掌心轻快地滑动:“待我及笄后,皓阳公主府必定会为你留一间院子。”
灰蒙蒙的视野里像是出现了一股亮色,他追寻着那股光亮传来的方向看去,伸手触摸时,却什么都不曾摸到,也不曾看见,随即,眼前又陷入无边的灰暗。
他唇角勾了勾。
“我信你。”
从尔虞我诈波云诡谲的京城一路到达这山中古刹的路上,逃过追杀,有过异念,相互猜忌相互扶持,最后却只能相互信任。他低垂着脑袋,纤长的睫毛在窗外照射进屋子的阳光下显得金黄。他垂首抿了一口菜汤,凄凄惨惨地笑了,随后抬头“盯”着沂俐坐着的方向。
“这种生活其实也挺好的。”
“没有为了滔天权势斗得你死我活,没有口蜜腹剑,没有见风使舵……”他的指尖轻柔地游走在桌面上,面颊上泛起因激动而出现的红晕,沂俐支着脑袋看着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随后有些抱歉,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你已经出不来了。”
想要全身而退?
怎么可能
是夜。
那老和尚送来了斋饭,沂俐道了声谢,将那老和尚请进了屋。
开么见山,沂俐直勾勾地盯着那老和尚苍老的双眼:“说吧,银草和万年蛊王……都在何处?”她起身,点起了方桌正中烛台上矮矮的蜡烛,“这蜡烛的香气……是沉香罢?”她深深吸了一口,笑得很勉强,“你们这寺庙倒是奇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她的目光落在了坐在角落里老和尚的胳膊上,顺着胳膊滑下,落在了他布满了老茧的手上。
闭着双目的老和尚猛然睁眼,眼神很是凌厉,如刀子一般落在了沂俐身上:“皓阳郡主这么多问题,贫僧该先回答哪一个?”
沂俐被识破了身份,却也不气恼,她盈盈笑了。
烛光落在了那套黑色缂丝衣裳上,竟将那衣裳照得通亮。
她负手立在老和尚身前,微微弯腰,像是极其谦逊地请教问题似的:“你就先回答第一个吧。”
“那万年蛊王和银草,究竟在何方?”
女孩儿探索的目光迎上了老和尚如刀子一般犀利的眼神。她皱了皱眉头。
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在大沂见过的僧人……眼神都没有这么凌厉。
“郡主,那万年蛊王与银草都养在芜疆宫殿之中。”他垂下头,躲开女孩儿探索的目光,“当然,对于郡主来说,拿到那两件镇国之宝或许轻而易举,但是否能逃出来……就不知道了。”
“唔……”
沂俐垂眸。
“那……能劳烦您再念一段《金刚经》么?”
她抱歉似的笑笑:“中了蛊毒后很是烦躁,因而想着让老师傅念一段经文,或许能安抚他。”
窗外,树叶摩擦的细微声越发明显。
沂俐笑得虚怀若谷,她在桌边晃着,烛光落在她的玉带上。
那老和尚也隐隐约约看到她藏在腰带之下的银鞭。
烛光跳动,沂俐慢慢靠近南奕身边,挨着他坐下。
衣裳纠缠在一起,沂俐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颊,而那老和尚坐在侧旁,根本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