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萧昭仪虽入宫没几年,但因为颇得圣宠,在宫中多有依附的人,韩瑾瑜的能力多是在朝堂上,对后宫力有未逮,没能查到什么,更不知晓萧昭仪的意图。
旁人的话倒是提醒了他,韩瑾瑜只查到萧妃是经江南采选宫女入宫的,没什么亲人在世,但还有一个亲弟弟在京城啊。
萧妃的这位弟弟进国子监也有三个月了,倒不见有什么纨绔习气,哪怕过去有些狐朋狗友,现在只一心读书。国子监一些原本因为裙带关系进来而对他有所偏见的博士直讲态度转好,比如上次还不齿于陛下为塞人进国子监的好友,又几次夸起,还有为他授课的荀夫子都有意收他为学生。
韩瑾瑜看着手下人收集来的资料,暗暗点了点头。
对于品性才华俱佳的后辈,韩瑾瑜还是很赏识的。
萧函还不知自己被主角盯上了,有个封妃的姐姐后,周围人更敬她,也更远她一些了。
萧嘉树要是因为受了欺负,回头萧妃跟陛下哭诉两句,倒霉的不就是他们了。
而有所图谋攀附靠近的人,萧函也敬谢不敏。
除了这些之外,一些必要的同窗聚会,萧函还是会去的。比如宗室子穆清。
“嘉树,今天中午我在云兮楼设宴,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对方特地邀请,萧函也没有拒绝,以免留下一个清高不合群的名声。
本朝宗室没什么优待实权,大多都是领着爵位俸禄罢了,像穆清就属于结交人脉广泛的一类。
云兮楼是京中最有名的几家酒楼之一了。
她虽然没有像原身一样纨绔骄横,给萧妃惹麻烦,但现在无论吃住,貌似还都是靠宫里的姐姐养着的。
萧函想了想,也就不纠结了,等做了官有俸禄就好了。
不想隔壁房间里,竟是韩瑾瑜和另外几位年轻官员。
“学生见过韩大人。”众人见了纷纷作揖。
韩瑾瑜别看年轻,但已经是士林清流中的标杆人物,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对韩瑾瑜多有崇敬也不奇怪。
别以为国子监的学生许多家世好,但以后指不定也要科考,入朝做官的,要是赶上哪一回是韩大人担任主考官呢。
要是能被韩大人看中,收为学生就更好了。
没人质疑韩大人年轻什么的,论背景论学识,能拜在韩大人门下绝对是走运了。
韩瑾瑜在考较了在座学生几句时,问到了萧函身上。
萧函不失礼节道,“学生萧嘉树。”
“不知是哪里人士?”韩瑾瑜温声问道,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萧函眸光微动,“江南临桐。”
她说的是舅家所在的地方,萧嘉树被舅家带走后,户籍就落在了那里,说这个也没错。
韩瑾瑜从神情上看不出什么来,依旧温文尔雅,君子如玉。
撇开其他,韩瑾瑜对这位宠妃弟弟也有几分好奇,考较的也比其他人多些。引得周围同是国子监学生看向他的目光俱是艳羡。
也没人怀疑韩瑾瑜是因为萧嘉树是萧妃胞弟所以看中偏爱,韩瑾瑜一往的名声,只让人觉得他不拘俗流,有教无类。
考较萧嘉树的过程中,韩瑾瑜却是连连惊叹讶异。
萧嘉树在学业上不仅触类旁通,思维开阔,而且见解独到。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毕竟韩瑾瑜这样的大人物每问的一道题,他们也都会在心中思考,给出答案,但越到后面越觉得有些晦涩难懂,再想给出答案就十分艰难了。
再一对比,萧嘉树从始至终都是那般从容自如,似乎最后一道和第一道提问没什么不同。
旁边的学生便知道萧嘉树是真的与他们不同了,能扛过大名鼎鼎的韩大人考较,恐怕过了今日,也要名扬京城了。
萧函虽然还没有学透这个古代世界的科考经义,但韩瑾瑜作为已经涉入官场几年的人,考的自然不是简单的经义熟记引经据典,这样一来,韩瑾瑜想难倒她,还真不大可能。
想起那位国子监的好友最初还说萧嘉树只读过几本经义,韩瑾瑜直接便问了。
萧函不卑不亢道,“学生早年荒废学业,误了几年光景。”
韩瑾瑜心中又是惋惜又是欢喜,惋惜的是才进国子监短短几月,就能到这种地步,若是早年没有浪费时间,勤勉学习,恐怕神童才子美名早就传扬,欢喜的是幸好现在见到了,没有错过这块璞玉。
韩瑾瑜一时见猎心喜,连萧妃的事都暂且搁置后面了,就像他的恩师当初考较他一番后,将他收入门下一般,韩瑾瑜也动了心思。
韩瑾瑜看萧嘉树的目光更加温和了,“日后你在学业上有何疑难,可上我府中寻我。”
这相当于含蓄的示意了。
周围人都呆了,然后全是对萧嘉树的羡慕,有个当宠妃的姐姐,还有个名声这么大的老师。
萧函拱手道,“多谢韩大人美意,学生学业繁重,怕是没有时间叨扰府上。”
萧嘉树的反应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包括韩瑾瑜。他居然拒绝了,说是没有时间,但在座的人谁听不出来是托词。
韩瑾瑜疑惑道,“可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在别人看来,韩大人脾气实在好,萧嘉树也是不知好歹,大好的机会就放弃了。就算亲姐得宠,也不妨碍在朝堂上有更坚实的依靠啊。
“方才都是韩大人考较我,那学生也想问韩大人一个问题。”
韩瑾瑜温和道,“你说。”
萧函声音不急不缓道,“大义与小节,孰轻孰重?”
“有一人曾救百人千人性命,却误杀了一人,是否有罪?”
韩瑾瑜没有立刻回答,他有些奇怪萧嘉树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此时已有其他人不耐,出言道,“自然是大义重些。”
说话的是国子监的学生,萧嘉树方才拒绝成为韩大人的学生,就已经令他们不快,也更愿意趁此机会压下他的风头,在韩瑾瑜面前有所表现。
“古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既是误杀,那便情有可原。”
“那人这般功绩,又何必揪住这一点不放,心胸未必君子坦荡宽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
萧函轻笑道,也不等韩瑾瑜回答,只看向他微笑道,“学生的态度便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学生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