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钓系高手旁若无人的甩钩子,显得暧昧不已,一旁的漏瑚只觉得fff团的基因动了,“喂!真人,还有你这个小丫头!一直无视我们!真是岂有此理!我说你到底在我们身上下了什么古怪的禁制?”
花山院掩嘴轻笑道:“好像你还没理解现状呢,我举个例子吧……火山头先生,我想让你去烧壶水,你这时候应该会乖乖遵命去干吧。”
可恶!
此时的漏瑚已经感受到了眼前的少女对于他具备绝对命令权,虽不至于完全扭曲他的意志,但是只要少女下达命令式的话语,身上就会感受到高度的强制力,硬要违背其命令唱反调,比方说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此时身体仿佛背负了一座大山一般,沉重的难受。
带有棘刺的藤蔓袭向花山院,花山院淡然伸出手臂,指尖指向藤蔓,“止。”
想要保护同伴的花御,她的身体霎那间僵硬了起来,与少女只是相隔咫尺,粗壮的藤蔓却无法再进一厘一毫。
“哎,有什么误会坐下来谈嘛,大家以后一起愉快的相处吧。虽然都丑了些,但我还挺喜欢你们的哦,作为仆从意外地合适。”花山院施然坐下,合掌笑盈盈地说道。
“你!”漏瑚的脑袋激动地又要喷火。
少女满脸流转着看似友好的笑意,却眼神向下看着漏瑚,眸子里却充满了戏谑,“低头的是稻穗,昂头的是秕(bi)子。何况,你头上的只是火山没有王冠。”
来自「规则」的无形压迫随着少女的视线与意志不断降下,最终漏瑚还是在这场角力中溃败,他先前昂扬着的头在轻微的“咔擦”声中垂下,就此臣服真正头戴王冠的少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俗话说的好,打不过就加入。
对于花山院轻慢的态度,漏瑚仍处在愤怒与不满中,但理智逐渐回笼,他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咒灵少女的实力不单是不可小觑,针对他们是完完全全地碾压……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的独属于强者的傲慢,在那一刻,漏瑚想起来最近据说在人间重新现世、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少女是他们的同类,从真人的态度看,真人和他们的目标一致,少女自然也不例外……也就是说「诅咒复兴,颠覆人类」这一愿景的实现有了更大的助力。
既然如此,奉她为主,又有何妨呢?
收拾一番,花山院大概也弄明白了真人偶遇漏瑚等咒灵,之后一番话术让漏瑚认可了他,打算把这三只憨憨咒灵骗回家,结果被她卡牌套牢都召唤了过来的来龙去脉。
“唔,听漏瑚先生的想法,你是想要咒灵们取代当今人类的现有地位。作为生物种群的奋斗目标,还真是了不得呢。”花山院语气还算诚恳的做出如此评价。
漏瑚听了心中舒坦了不少,一是花山院的敬语,二是他觉自己验证了先前的想法,名为花山院紬的咒灵和他们是站在一道的。
“只是这是一个很大的目标,我们要具体执行,需要将这个大目标我们首先得拆解成一个个小目标。打个比方,如果一个资本家的目标是成为人民富豪和人人谈福报,那么他的小目标应该是先赚一个亿。”花山院有条不紊的讲解道。
漏瑚觉得此话有理,他之所以要去求助那个看起来就不安好心的诅咒师。
原因就在于此,这个目标太大了,大到他不知道中间该以什么方式执行。
“要取代人类现有的地位,使咒灵屹立于世界之上,无非就是这么几条道路:一、野蛮劫掠文明,比方说咒灵们发动战争,最终取得胜利,把人类全部清除;二、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的侵略,咒灵文明的先进程度远超人类,以碾压之态理所应当地征服、取代低等文明”
花山院的话还未说完,漏瑚就首先就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定好了,那小目标就是我们咒灵和人类进行战争,我们把人类全部杀掉。”
花山院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感叹道:“漏瑚先生你还真是心急呢,看来你是「诸君,我喜欢战争」的类型呢。”
不知为何,漏瑚总觉得对方的话怪怪的,带着几分仿佛卡了鱼刺般令人不适的讽意。
少女指出了关键性的东西,“既然漏瑚先生选择这条路,那么现在我们就得解决一个新的问题了,该如何灭绝人类?”
漏瑚以理所应当的姿态说:“人类这种东西,就跟虫子一样弱小,很容易就能杀掉,直接杀过去就好了。”
花山院用食指比了个叉,“漏瑚先生,你搞错了一点哦。接下来的话,有些长,希望你能耐心一点听我分析。再被打断的话,我不介意使用【令咒】哦。”
她继续以那种平淡沉稳的语调不急不缓地说了下去,“你看你比喻人类是虫子的话那么我们就挑一种十分常见的虫子看看它的生存情况——蚊子。”
“咒灵讨厌人类,应该就像人类讨厌蚊子差不多。漏瑚先生想要灭绝人类的想法,就好比说人类想要灭绝蚊子。”
“首先,我们来分析一下蚊子这一物种,对于人类是否有值得存续的理由。蚊子是可被其他物种替代的,如给植物授粉、消耗水面漂浮废物进行环境过滤等,这些其他物种也能做到,因此,就等于没有存在价值。而它对人类造成的烦恼与危害甚大,小则吸食人血产生令人难受的瘙痒滋味,大则传播疾病。”
“那么,判定它属于无价值物种后,我们再思考一个问题,蚊子的灭绝会打破生态平衡,进而影响人类的生活环境吗?答案是不会。由于现实里的生态系统并没有那么脆弱,它总是处于动态平衡之中,假设人类真的灭绝了蚊子,也不过是好比在海水中加了一杯强酸或强碱,不会对整片海的ph值造成什么影响。”
“综上,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对蚊子深恶痛绝的人类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灭绝蚊子。数千年来,漫长人类历史的一角就是和蚊子对抗的历史。从最初的仅仅简单的用蒲扇、用巴掌、用火、用水去杀蚊子,再到后面制造各种杀虫剂、引进和培养它们的天地、采用基因改造的技术使其绝育,每一个人遭遇蚊子——无论蚊子是否咬了他,第一反应都是打死这只蚊子,这可不就是一场漫长的战争吗?这种情况下,蚊子仍未灭绝,这一种族依然繁荣的存在于世间。所以,以蚊子为代表的虫子们从来就没有被真正战胜过。”
漏瑚瞪大了眼睛叫道:“我要杀的是人类,又不是蚊子!我管他蚊子有没有被人类彻底消灭,反正咒灵要彻底灭绝人类!”
花山院抿嘴笑了笑,“可是,是漏瑚先生先说人类就是虫子,所以我给你以清晰而科学的视角进行分析。”
“这是诡辩吧!”
少女打了个哈欠,以有些心不在焉的语气应和道:“其实漏瑚先生的比喻很对,人类就像是虫子一样。”
漏瑚刚舒了一口气,转而意识到问题的不对,“难道你要说,我们像人类无法灭绝蚊子一样无法完全灭绝人类?怎么可能?!”
少女自信的说:“唔,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灭绝人类的方式我这里是有很多种的,就看漏瑚先生选哪种。”
漏瑚冷哼了一声,“反正就杀光人类咯,是我用火烧死还是陀艮淹死他们,都没什么区别。”
花山院摇了摇手指,“nonono,我不是指杀人的方式,而是灭绝整个人类种群的方式。杀掉一个人、十个人、乃至百个、千个人,以咒灵的能力是十分容易就能做到的。但是,根据统计,截止2018年,世界人口总数估计为76亿人左右。这么多的人,漏瑚先生觉得就凭咒灵这点数量一个个杀过去,不考虑咒力的补充时间,这得杀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觉得麻烦死了?”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漏瑚对此深以为然,此时他未曾发现他的思维步调开始被花山院牵着走了。
漏瑚问:“那你有什么方式?”
花山院开始侃侃而谈:“人类的灭绝无非是存在两种因素:一种是非人为因素,一种是人为相关因素。非人为因素有许多,如小行星撞击,早在人类这一种族诞生之前,世界的主人是一种名为恐龙的生物,而它们的灭绝正是与小行星撞击有关。只是,根据nasa的报告显示,目前已追踪的近地天体中只有10%左右的行星被列为潜在威胁天体,而且,直径超过20千米以上能够给人类毁灭性打击的小行星,在太阳系里千年内能靠近地球的目标也不存在,并且人类有半年到一年左右的预警时间可以偏转它,超出人类现有偏转能力的小行星,目前太阳系内仍没有这种目标靠近地球,因此,人类亡于小行星撞击的几率微乎其微。再比如说超大恒星或黑洞靠近太阳系、超新星爆炸、真空亚稳态事件、太阳系经过暗星云或宇宙尘等都会导致太阳系被撕裂,当然,那个时候是我们也和人类一起玩完。”
漏瑚有些郁闷,只觉得花山院的话没什么营养,“你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简而言之,非人为因素就是看老天爷哪天心情不好干掉人类的同时一块把我们也干掉。”
“怎么会跟没说一样呢,非人为因素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运用于灭绝人类文明呢?假设说人类集体能够对宇宙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会不会就生出一个宇宙咒灵呢?”花山院说着说着,就带上几分好奇畅想着,人群当中,对于宇宙持有畏惧以及其他悲观情绪的人可不少。
“假设这个宇宙咒灵能够拖动一颗直径为500km的小行星以每秒约20公里的速度接近地球,撞击的目的地锁定为太平洋地区,“嘭”地一下就能够彻底终结人类文明,应该可以说地球上除了咒灵以外的生命都会被蒸发。”
花山院想象着那样宏大的终结盛景,同时跳跃性的思考着。她一直就在奇怪一个问题,什么对山、对森林、对海的恐惧,自古以来确实是有的,人类的种种神话里就充斥着这样的元素,不少神明本质上就是古人对不可理解、以当时的生产水平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所产生的敬畏衍生出的想象。譬如图腾文化,其产生基础就在于对大自然的崇拜。只是,这种负面情绪产生的咒灵只能说是古老,不能说多么强大吧?明明,还有其他更多更明显的具体的负面情绪。
《圣经》此类原典,就透露着人类恐惧的最核心的东西。在描绘末日审判的《启示录》中,就有提到世界终结之时,地狱会派出天启四骑士做先驱,毁灭世界。四骑士分别是战争,瘟疫,饥荒,还有死亡。可以说,这是四个灾难的神格化和人格化形象。
对这四类灾难的恐惧理应生出无比强大的咒灵呀?那为何,反而现在出来撑场面的全是自然系咒灵。
是咒灵的生成导向有问题,根本没出现过?还是说这些咒灵确实存在过,只是……根本没有换代的机会,完完全全被抹除了?
花御打断了花山院这短暂的间歇沉思,她以那种自成一体的语言发问:“等等,除咒灵以外的生命是包括植物在内吗?”
“是的哟。”
花御急切的说:“那绝对不要这种方式,你不能以伤害它们的方式达成这样的目的。”
花山院微微一笑,分歧来了,这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故作惊讶般捂着嘴,“原来你们还没有达成共识吗?”
漏瑚坚定的强调,“不,我们的共识就是消灭人类。花御认为,人类就是地球之癌,就你看看现在多少人类糟蹋森林、破坏环境,对这个星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花山院反问:“那花御的意思是觉得消灭人类就能够保护森林、保护环境了吗?”
花御点点头。
少女归纳道:“所以,花御的最终目的还是想保护环境嘛。”
“说人类是地球之癌什么的……哈哈哈哈,那这种在消灭患者之前可能不小心先把自己给灭了的癌症我还是第一次见。”花山院是真心觉得这种说法很好笑,她鼓掌道:“花御通过消灭人类保护环境想法,太有意思了。不管有没有人类,我相信地球如果有自我的意志,它都不在乎,因为目前人类在地球上的一切行为都不过是隔靴搔痒。人类是无法脱离自然环境而生的,既然如此,为了种群的自我存续,他们也会保护生存环境。”
“我明白,人类当中也有温柔对待这星球的孩子,但那种弥补是远远不够的……人类只能按照人类的标准来保护自然,大多数人类不过是出于自我满足、免遭自然报复才这么做……真正致命的是,他们对森林、对植被、对环境造成的伤害远超过了他们所作的保护。”花御露出了哀伤的神情。
嗐,不愧是咒觉赫赫有名的极端环保主义咒灵。花山院暗自腹诽着。
不按人类自身标准去保护自然,难道按咒灵的标准吗?
人与人都无法真正的理解,何况跨越物种的交流呢?更何况在「涩谷事变」之前,人类社会普遍是不清楚咒灵这一存在的,就连普通人政府也因为咒术界高层的垄断,对咒术界相关的情报知之甚少。
花山院食指抵在嘴唇思索了一下,“唔,这个我们暂且不谈。那么我们就假设一下人类从地球上消失这件事吧,人类消失后,绿色植被会开始不断蔓延,这样确实会迎来花御你想要的环境,不过我还是得给你泼冷水,这种情况也说不定好景不长。”
“万物皆有终焉。地球没有人类依然旋转,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始了物种灭绝,然后你心爱的植物们也将在这场重启中恢复出厂值,这就是走入下一个轮回了。也说不定植物过度繁衍先自取灭亡,我看你们也没读过什么书,想来是不知道约莫26亿年前的大氧化事件吧?有假说认为,最早登陆地球的植物由于无限繁殖导致了地球的生态危机。最初的植物肆意的、无止境的进行光合作用,大气中游离的氧气含量不断增加,于是,植物史的第一次危机出现了,植物疯狂汲取二氧化碳,导致光合作用所需的二氧化碳不够,最后由蓝藻主导的大氧化事件直接造成了全球生物的大灭绝。”
花山院似笑非笑地说:“所以,比起担心人类破坏了自然环境,我觉得花御可能要思考一下你心爱的植物们未来的生存之路呢~”
只能说,咒灵终究是源于人类负面情绪,何尝不是人的另一面体现呢?花御的想法,可不是就继承了人类性格中的自大,也囿于人类的思维怪圈,并将这一缺陷放大到了极致。
人类对地球是威胁?
地球,不,就单说自然环境,数亿年前就在经受各种各样的自然灾难,火山爆发、地质重构、太阳黑子、太阳耀斑、磁极反转这些灾害之下,少部分生物存活下来,随着时间和环境的推移,进化的祖宗都不认识,也有不少生物毁灭了,之后经历相似的环境条件和自然选择,演化出类似的生物,自然的演化就是旧事物灭亡后又迎来新事物的涅槃。正如花山院很喜欢的一句话「你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的恒星。你左手的原子和右手的原子也许来自不同的恒星。这是我所知的关于物理的最有诗意的事情:你我皆是星尘。」这是多么有趣,多么美妙,诗意到底的生命赞歌。
总之,就人类的这点活动比得上地球上原本就有的自然灾害?就这就能让自然、让地球完蛋?人类自己先把自己作死了都作不毁这颗球,如果都能把整个地球毁了,这个时候人类文明已经在星际中开疆拓土了。
花御沉默了下来,因为同是咒灵的缘故,她很相信花山院。
花山院表现出的博学强识、落落大方的姿态,也让在场的所有咒灵都下意识信服她的言论,配合花山院一些心理学方面的应用——在彰显其见识的同时,通过神态、言语等方面营造否定他们的氛围,打击咒灵在这一方面的自信心,由此沦为需要仰赖她的思考、失去自我判断的傀儡。自然而然的,在潜移默化中,咒灵们就有种将她作为领袖的趋势。
漏瑚有些不满了,“喂,别转移话题啊。我们不是在讨论如何灭绝人类吗?!你这态度怎么看起来像偏袒人类啊!”
“主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少女以率性至极的语气说。
主不在乎。
她不在乎。
因为花山院给自己的定位从来都是玩家,而非主角。信条是「游戏体验」至上。
喏,玩家为了让未来发展更有意思,可以选择混沌恶的道路,也可以为了防止出现「背负使命的高贵抓根宝因为冒犯了溪木镇一只鸡被全村居民打死」去尊重npc,在守序善阵营好好混。
可惜的是,世界太脆弱了,作为真正的高自由度游戏来说,通关当然是越随意的造作着玩越有意思。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是一次性的,要是玩坏了有没有法子复档花山院是不知道,但她会可以肯定自己会失去“内测玩家”的资格。
「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
现在是蛰伏养晦,暂且避让。
时机若到,天不能阻。
“以上只是说针对各种情况的思考,作为同一种族的生命,你想要达成你的目标,要尽可能也在不损害同伴利益或者说目标的情况下进行吧?不然大家就该散伙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