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努力弹开粘合已久唇舌,它想要发出声音,可因为太用力,反而笨拙地将血红长舌头吐出去,一下耷拉在嘴皮。
它慌张地盯着自己鼻尖,来回甩动脑袋,却不知道该怎把舌头收回去。
余梦洲看着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他捏住朝圣软滑舌头,一点一点往里推,魔马大约知道该控制哪根肌肉,这才把舌头成功地缩回牙齿后面。
“唔唔……”它对余梦洲含糊地摇头晃脑,余梦洲倒是弄明白它意思,重发声不是一朝一夕事,它还在努力学着适应。
“好呀,”余梦洲擦干净手,看七重瞳它们还没回来,想想,他就像做贼一样,对朝圣小声道:“把蹄子也给你修吧?”
朝圣眼睛一亮:“嗯嗯!”
余梦洲站起来,挑选一块质地坚硬,高度也合适石头,让朝圣站在边。
“首先,想想办法,看怎解决你盔甲……”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那封闭式装甲,将朝圣全都包裹严严实实,连同嘴唇一起,构成一个滴水不漏闭环,仿佛铸造这套装甲人执意要将它彻底禁锢,不允许一丝光线够照见它皮毛。
但是盔甲还有多用以固定钉子,这些应该就是突破。
这时候,余梦洲只恨自己没带什铁皮剪之类锐物过来,可以把这套装甲一块块地剪碎,眼下最好方法,只有先将钉子一根根地扭下来,再撕掉这拘束监牢。
然而,与镶钉连结,皆是朝圣血肉,铸造者将它们一根根地钉死在魔马体中,从这套封锁盔甲,便将伴随它征战终生。
余梦洲每旋下一根钉子,都听见血液被搅动粘连水声,和金属摩擦声混合在一起。每拔出一根钉子,就是一个深深血洞。
“那个恶魔亲王,他真非常、非常恨你,对不对?”他艰难地低声说,“听法尔刻说,他因为不解你力,被你搞惨……”
“嗯嗯,”朝圣发出类似于笑气音,它摇摇头,“嗯嗯嗯。”
“你不后悔?”余梦洲勉强地笑一下,“想也是。把那个烂货好好整一下,任谁都不会后悔。”
钉子一根根地掉,余梦洲手也开始轻微地颤抖,不知何时,法尔刻站在他后面,安静地看着他。
余梦洲忽然明白,为什朝圣力如强大,法尔刻还是要把它排在后面,直到今天才对自己提起,告诉他是时候。
——倘若没有先前诸多魔马铺垫,如果他不理解“痛苦是动力源泉”,那在面对朝圣伤时,他一定会屈服在崩溃心痛当中,他手臂亦将颤抖,抖再也拿不起工具。
“安格拉最忌惮,最憎恨朝圣。”法尔刻轻声说,“朝圣降临那天,是他最接近湮灭时刻,他差点就从魔域亲王,跌落一无所有死亡帷幕。”
余梦洲长长地吸气,他简短地点点头,表面自己在听,接着就继续投入到朝圣,旋扭异形钢钉动作,近乎于机械。
“那他是怎逃过?”
“之前对你说过,恶魔可以被自己不理解概念杀死。”法尔刻柔声道,“但是在一些特别强大、极古老个体,这个定律还再收缩条件,变更为严苛。”
“——大恶魔,只被自己不理解概念所杀。”
法尔刻看着朝圣,也许是想起它当年惜败,也许是想起它漫长受苦时光,马群首领垂下头,说:“安格拉最先抓住,所以,他对后诞生所有魔马,都拥有克制属性。”
余梦洲胡乱点点头,他不说话,法尔刻也没有再出声,直到百九十九颗铜钉落地,在地铺成密密匝匝一片,他才直起体,开始卸掉那些漆黑厚实板甲。
撕掉尾巴覆盖,扒掉四条腿坠着,至于马披甲,余梦洲则充分发挥每一丝力气,硬生生地掰掉胸腹处连接,再掀开脊背一大块。最后,将脖颈和前额颊披甲也一环一环地卸下去……
一只湿漉漉,鬃毛紧贴在,被汗水和血液打湿魔马,就站在余梦洲面前。
它姿矫健、俊逸非常,褪去那些乱七八糟附着物,朝圣皮毛是非常美丽,犹如天边霞彩那般轻盈绯红色。
“你……”余梦洲情不自禁地说,“你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