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真好听。那么扶光哥哥,”孟小棠亲近地说,“你今年多大啦,为什么会睡在这个玉棺材里?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
她言语直白莽撞,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天真之意,就像一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小孩子。刘扶光不以为忤,对孟小棠微微一笑,笑容温柔而包容,直看得两人怔怔发愣。
我滴个乖乖,孟小棠红着脸想,见了这人,修真界的什么“紫霄府主”,什么“无涯问天”,什么“白雪剑仙”……甭管艳名远播多少万里,只怕连他一个笑都比不上吧!
孙宜年却比她想的更长远,修真之人求仙问长生,本是违逆天意之举,但修道所需的吞吐灵力、运转周天、参悟规则……却又不得不在另一个层面顺应天意。只见了他一面,孙宜年便足以断言,刘扶光给人的亲和感,几乎达到了可怕的程度,从这个层面上说,他恰恰是那种“顺天承意,逆天而行”的最佳人选,倘若他丹田完好,进修大道,不知前途是何等光明。
“我睡了这么久,实在忘记我是多少岁了,”刘扶光轻声说,他环顾一圈,看出这里是陵墓的装潢,又问,“你们从哪里来,怎么会到了我这儿?”
孟小棠嘿嘿一笑,想起自己那块玉璧,赶紧手忙脚乱地掏出来,献宝般地放在刘扶光面前:“我们……我们打山上来!路过这里,见了几群强盗你争我夺,抢你这块宝贝,我看他们都凶恶的很,就杀了最后两个人,让你这宝贝引我们进来了。喏,现在还给你!”
看她玉雪可爱,一派天真烂漫的情态,不想说起杀人来,竟比喝水还稀松平常。刘扶光暗暗吃惊,他看了看玉璧,拿在手里慢慢摩挲了几下。
可惜,时移世易,就算留下旧物,能够思念的故人,又还剩了几个?
“多谢你为我费心啦,小姑娘,”刘扶光温声说,“看你是修道之人,如今外面的世道可还好吗?你这么年轻,就有开光筑基的修为,真是了不得啊。”
吃惊之余,孟小棠更多感到一股奇异的暖意,从心窝处妥帖地散开,不知怎的,得了刘扶光的一句关切地夸赞,真比吃了灵丹妙药还要舒坦!按理来说,修真界最忌擅自探听生人的修为级别,可刘扶光一语道破她当前的实力,孟小棠非但不觉冒犯,反而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因为她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在山上的多少个酷暑寒冬,多少次受挫打击,在求道途上流过的一切血与汗,捱过的一切艰苦与磨难。
这真奇啦!情急之下,孟小棠连忙攥住师兄的衣摆,害怕自己当面失态,莫非他是我死去的娘亲吗,为何他一问我,我就恨不得扎进他怀里痛哭诉苦呢?
察觉到师妹的情绪波动,孙宜年也吃了一惊,但他毕竟不是孟小棠,不能切身体会她的感受,只道刘扶光有邪性,一从棺材里睡醒,就要用手段蛊惑小女孩儿。不管初见时有多少好感,此刻尽化作虚无,他上前一步,冷声道:“刘公子,请慎言,师妹年幼,不识人心,我作为她的师兄,却不能不看护她一二。”
他说这话的本意,原是语含威胁,告诫刘扶光:你再手脚不干净,当心我翻脸不认人。
然而,刘扶光在棺中躺了那么多年,神思昏沉,许多话一时间都转不过弯,因此只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他鼓励地笑道:“是啊,听你们刚才说的,我就知道外出行走有多大的风险。看小姑娘这样活泼的性子,你平日一定很爱护她吧?长兄如父,也是辛苦你啦。”
登时,孙宜年心头发颤,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吐不出,下咽不去,逼得他清了好几下嗓子,才别别扭扭地“啊、嗯”了几声。
亲耳听到这样宽慰赞叹的话,真像三九寒天喝了一口暖烫烫的酥茶,一路滚下去,捂得心脉都松活地发痒、发热。他这样素来端庄持重的人,竟也被这股热意直冲上脸,冲出一个不由自主的小小微笑来。
是我错怪他了!孙宜年心道,这样的奇人,本就有神异之处,他举止天然,我又怎么好污蔑他使用了鬼蜮伎俩?
思及此处,不由庆幸刘扶光未能听出他话语里的不善之意,轻咳一声,孙宜年连忙补救道:“嗯,不知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这时的语气,便和悦许多了,孟小棠也从师兄怀里探出一个头,怯怯地看向刘扶光。
刘扶光一怔,摇摇头:“我不知道,我……”
他按着腹部的伤,低声道:“你们看我这样,丹田尽失,早已是不折不扣的废人,去哪儿都是拖累,醒了又有什么用?”
看他这样感怀伤己,孟小棠不由横生一股打抱不平的护短之情,她探出头,大声说:“扶光哥哥此言差矣!我和师兄的本领可能还不到家,但我们的老师可是金丹真人,半步元婴,他平日可宠我了,你说,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去求师父,请他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