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捅了马蜂窝
北燕在京城以北一百多里,这里的土地不适合种庄稼,皇室便辟出一大片地方种了草木,放养了许多鹿、羊和兔子,每到秋季,皇帝都会带着群臣来此处狩猎。
纪衡为这次狩猎做了精心的计划。从白天到夜晚,内容丰富得很。在皇宫时,他和田七独处的机会不能太多,否则容易引人生疑,他们在宫中拘束太甚,一言一行都怕被别的眼睛看到。出门在外就自由多了,纪衡打算跟田七好好地过一过二人世界。
首先,把哭着闹着要跟来的如意撇在家里。理由是小孩儿太小,怕被马踩了。
纪衡越来越觉得如意这小浑蛋碍眼,长得还没三寸高,就想娶老婆,还老是插在他和田七中间,总之怎么看怎么碍眼。
其实如意的想法类似,也觉得他爹碍眼。他和田七玩得好好的,父皇总是来横插一脚,真是不可理喻。
其次,盛安怀也不能带。皇帝陛下的理由是盛安怀病了需要好好休息,圣上体恤奴才,就不让他去了。
然后盛安怀就果断地病了。
纪衡现在都有点怕盛安怀了,总觉得这蠢材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解决了这两个拖后腿的,纪衡意气风发地带着田七来到北燕。以他有限的想象力,绝对无法想到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人们常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很多时候这一“失”,失的不是谋划,而是人品。
北燕背靠燕山,往前延伸是一大片草场,这片草场由树林分隔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纪衡带着田七,独自霸占了一块草场,不许别人接近。
今日的天气很给面子,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空像是一块无半点杂质的蓝宝石,蓝宝石上映出的白灼灼的光点,便是暖融融的太阳。
金秋的风已经卷过大地,草木枯荣参半,一眼望去斑斑杂杂,莽莽苍苍,悲凉中透着一股壮烈,让人很想引颈长啸以抒豪情。
草场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肥胖的动物,痴痴傻傻的,见到人也不晓得躲,该吃吃该玩玩,静等着人去猎它。
田七不禁感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人诚不欺我。
她此时正和纪衡共乘一骑。
田七不会骑马,连爬上马背都不会,不过她现在跨坐在马背上,背靠在皇上的怀里,倒也安稳。
纪衡想得特别周到,出来的时候故意牵了两匹马,等两人刚走出人们的视线范围,纪衡立刻就把另外一匹马赶跑了,独留下御马监精心挑选的一匹白马。
这白马也无甚出奇之处,就是漂亮,特别漂亮,纪衡一看到这匹马,就觉得田七肯定喜欢。
结果自然是不出他所料。
现在,纪衡胯下美驹,怀抱美人,徜徉在朗朗碧霄之下,习习秋风之中,很是惬意。他用下巴尖儿轻轻擦着田七的颈窝,偶尔在他脸上香一口,看着小变态羞得连耳朵都红了,他心里那个美啊,实在妙不可言。
田七脑子里乱乱的,每次被身后的男人亲,她就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像是坐在一大朵会飞的上,荡悠悠,甜甜的,香香软软,干干净净。
她低着头,心脏怦怦乱跳,待感觉到他又来亲她时,她突然扭头,抬着下巴接住了他的亲吻。
田七的主动迎吻让纪衡感到意外,他愣了一下,便很快反应过来,捧起她的脸与她缠绵。
田七伸了一手来搂纪衡的脖子。她被他亲得头脑发热,迷迷糊糊的,总感觉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纪衡还不知足地在田七的脸上和颈上轻轻啄着,田七舒服地眯着眼睛,像是一只正在被人轻挠脖子的猫咪。她微仰着头,入眼是一片遥远又无边无际的澄澈的蓝。
座下的马儿大概知道他们在做不太好的勾当,早已停下来,低头闷声吃着草。
纪衡挟着田七下了马,两人手拉手在草地上走着。周围不少呆傻的猎物,但是纪衡看不上,于是弓箭一直背着,丝毫没去碰。
不过他真的很想在田七面前露两手,好能接受一下这小变态的膜拜。
正在这时,天上传来一阵雁鸣。两人仰头看,果然见到一排大雁正排着“人”字形,从北往南飞。纪衡弯弓搭箭,把弓拉得满如圆月,瞄准雁群,接着一松手,伴着箭羽划破空气时产生的一阵尖细而短促的铮鸣声,羽箭离弦,像一道极速的闪电,飞冲向雁群。
田七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羽箭的方向,待听到空中连续两声大雁的悲鸣后,她看到一团黑影突降下来。
“中了中了!”田七激动莫名,拉着纪衡的手臂直跳,“皇上您箭法真厉害,果然文武双全!”
纪衡笑了笑,抬手轻轻弹了一下田七的脑门儿:“马屁精。”
两人便决定把纪衡的战利品捡回来。因为那大雁落进了树林里,他们手牵手走进树林,田七心内回忆着大雁落地的方位,走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于是遍地寻找,果然见不远处躺着大雁的尸体,而且是一连两个。
不过大雁周围好多大苍蝇,嗡嗡嗡地飞着,田七很奇怪,这鸟儿才刚死,怎么这么快就招来苍蝇了?
她刚想上前看一看,皇上却拉住了她。皇上表情十分严肃,像是看到了极可怕的东西:“跑!”
田七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纪衡拉着转身飞奔起来。田七很是莫名:“皇上,怎么了?”
“捅了马蜂窝了。”
“……”
原来那些不是苍蝇,而是马蜂!田七突觉遍体生寒,这么多马蜂,要是蜇在身上……她不敢想下去,撒开了腿跟着皇上狂奔。
即便是拼尽吃奶的劲儿,她依然跑得慢,纪衡干脆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夹得离了地,带着她一起跑。
纪衡自己的轻功很好,若是独自一人,自可以轻松逃脱,可是带着田七这么个累赘,就有些吃力了。耳听得身后的嗡嗡声越来越近,纪衡铆足了劲儿奔向不远处的白马,以期能及时上马逃过一劫,谁想到那白马看到他们如此慌张,它比他们还慌张,吓得挣开缰绳转头跑了。
纪衡:“……”
危急关头他竟然还有心情感叹:世间有许多东西都是如此,中看不中用。
身后的嗡嗡声已经近在耳前,纪衡知道他们今日逃脱不过,只好把田七往怀里一拉,然后两人双双倒地。纪衡完全压在田七身上,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她的身体。他两手抬起来,用袖子盖好田七的头和脸。
最后,他自己也埋下头,一动不动。
来吧!
马蜂群仿佛听到了纪衡的盛情邀请,争先恐后地冲下来,撅起屁股,露出毒针,走你!
纪衡:“!”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你很难想象那种感觉。纪衡一瞬间觉得就好像有人用仙人球在他身上做推拿,硬刺扎进皮肉里,在骨肉深处搅动,一波又一波尖锐的疼痛透过骨肉钻进脊髓,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疼得太阳穴发紧发痛,像是在穴道深处楔进了钉子一般难受。
马蜂的尾针是有毒的,纪衡只觉被叮之处遍布灼痛,简直像是无数根烧得通红的铁针在进进出出,他疼得紧咬牙关,又怕把牙齿咬碎,干脆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田七知道皇上在护着她,但她十分担心他,想要起来。
纪衡却把她按得更紧,在她耳边说道:“别动,千万别动……”他声音发颤,连气息都在微微地抖动。
田七低着头,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能听到皇上疼得吸气的声音,能感受到他对她全身的呵护。她果然听话,趴在地上再不动弹。心口酸酸胀胀的,眼眶发热,有滚烫的液体涌出眼睛,滴落下去。
这场劫难短暂而又漫长,田七觉得自己好像等了一整个黑夜。当耳畔除了纪衡的呼吸再无别的动静之时,她探出头,从他身下钻出来。
蜂群已经走了。周围一片寂静。
皇上疼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