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太后的震怒

“弟弟是什么?”

如意表示很迷茫。

纪衡耐着性子把兄弟姐妹四种身份给如意解释了一遍。如意倒是听懂了,小声说道:“我想要个妹妹。”

纪衡忍了忍,说:“好,那你会给妹妹让梨吗?”

“嗯,”如意点点头,“反正我讨厌吃梨。”

纪衡再忍,又把孔融给两个妹妹让梨的故事讲了一遍,最后问如意:“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道理?”

如意想了想,心中有了标准答案,自信满满地说道:“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一定要给别人。”

纪衡忍不了了。他把书往案上一撂,说:“你该回去了。”

如意就这么被他父皇轰走了。田七笑看着这对父子,看到如意走了,她问纪衡:“皇上,您现在胃口好点了吗?”

纪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一看到你,就挺好的。”

田七还是不太适应他随时随地耍流氓,脸红了一红,问道:“那……要不您再吃点东西?您想吃什么?奴才让御膳房去做。”

纪衡的回答是把她按在御案上一阵亲吻,边亲边道:“我想吃什么,你还不明白?”

田七不安地推他的肩膀,说:“别、别在这里。”

两人一沾龙床,便是一阵翻云覆雨。纪衡伏在田七耳边,低喘着说道:“田七,给我生个孩子吧。”

田七身体一僵。

他抚摸着她的后背,又道:“给如意生个妹妹,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肩上骨肉被牙齿袭击的钝痛。

让田七怀上孩子这件事情,并不是纪衡说着玩的,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田七虽然也喜欢他,可纪衡总觉得她的心不安分,两人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田七并未完全信任他,把她自己交给他。这让纪衡很无奈,如果田七怀了他的孩子,想必事情就不一样了。一想到田七有了他的血脉,纪衡就有点激动。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管田七来历如何,她的身份都太过尴尬。一个太监,突然一天变成了女人,这种事情发生在森严的皇宫之中,不乱棍打死已经算是仁慈了,又怎么容得下她入宫为妃?光是太后那一关就过不了。不过自己亲娘的死穴纪衡当然知道,那就是孩子。只要田七能够怀上龙种,太后那边应该就好商量了。有了太后的支持,田七身份转变得就会更顺利一些。

其实吧,纪衡也不是特别希望田七尽快进入后宫。她是他的女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又不愿意把她和其他女人混为一谈。她可能住进某个妃子的宫中,或者情况好一些,单独分到一个宫殿;他们不能天天面对面了,他想和她亲密时要走正常的程序,她的名字会和许多绿头牌混在一起……想到这些,纪衡就很不是滋味。有时候,他特别想把田七藏起来,藏到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当然了,这种事情只能想想。他爱着她,自然该多为她考虑。

田七也很为自己考虑。她喜欢纪衡,所以才心甘情愿地与他做违礼的事情,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在皇宫里当了那么多年太监,又频繁地摸一个男人的小兄弟,田七的道德伦理观已经碎裂了,因此她跟皇上做那种事情,也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但这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田七知道以自己的处境,不用奢求什么名分。可是,她可以名不正言不顺,但她不能生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偷偷摸摸地生下来,再偷偷摸摸地养大?小孩儿从小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又或者以孩子为筹码向皇上施压,让她进宫成为他三千佳丽中的一员,从此一生困于深宫之中?

这不是田七想要的。田七想要的只是为父亲申冤,然后出宫自在生活。以前还想过嫁人,但现在不想了,她都跟一个男人那样过了,还嫁什么人。她不敢去想和一个皇帝长相厮守,这种事情越想越痛苦。她没有靠山,没有底气,也没有信心,去要求一个帝王自此心里眼里只有她。倘若执念太深,结果只能是一败涂地。所以她不断地劝说自己,只需顾着眼前便好,喜欢他,就疼他爱他,与他做快乐的事。等到大家缘分尽了,好聚好散。

她这样一遍遍地催眠自己,好使自己洒脱起来。

但是在爱情面前,真正能够洒脱起来的,只有那些不爱的人。

田七不敢生孩子,便找到了王猛。她虽然不太清楚小娃娃制造出来的原理,但她跟皇上都亲密到那种程度了,总归是很危险的。

王猛听到田七支支吾吾的表述,有些奇怪:“你怎么了?不就是皇上想给妃子吃避子药丸吗?你害羞什么?”

是啊,我不用害羞,没人知道是我自己吃。田七定了定心神,说道:“那你快点做出来,越快越好。还有……不许告诉别人。”

王猛点了点头。皇宫里一些奇妙的规则他自然知道,也就不多言。

田七把避子药丸放在住处,如果和皇上发生了什么,她就回去偷偷吃一粒。本以为会很顺利,但是很快她就遇到了新的挑战。

恋人并不是只有那档子事,激情过后,纪衡不希望田七匆匆离去。他想搂着她闲闲地说话,想抱着她睡觉。他想两人像鸳鸯一样交颈而眠,紧紧相拥度过漫漫长夜,这才会让他感到充实和踏实。

这些在皇宫之内是做不到的,纪衡便想和田七出门幽会。盛安怀多体贴呀,于是在皇宫外面给他们悄悄置办了一个宅子,离着紫禁城不远,也不是官员聚居区,又买了几个老实的下人打扫看守宅子。夜幕降临之后,纪衡便和田七乔装一番出了门,来这个宅子里开始夜生活。

纪衡总觉得一踏进这个宅子,他就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幽僻,安静,没有俗务缠身,也没有旁的纷纷扰扰。他与所爱之人温柔缠绵,或是秉烛夜话,像是一对普通的夫妻。

早上天未亮时他们就要起床,纪衡不能每天都请假,他得按时按点地上朝。有时候纪衡怕田七劳累,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田七哪敢让皇上独自回宫,否则解释不清,反正她习惯早起了。再说,她还得回去吃药呢……

就这样过了些天。纪衡越来越喜欢出宫。田七对于那个只有他二人的地方也十分向往,一开始还劝两句,后来就忍不住了,总和他一起出宫厮混。

皇上频繁出宫,旁人明面上不敢议论,私下里总会犯些嘀咕。

含光殿。

天气越来越冷了。含光殿门口那株桂树的枝叶几乎落尽。头天晚上又下了一层霜,一大早,黑褐色的枝干上结了半透明的白色,像是刷了一层银粉。几只灰扑扑的小麻雀踩在银粉上,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树下一个太监经过,抬头看到一群鸟,怕它们在自己头上拉鸟粪,于是捂着帽子躲开了。

这太监直接走进了含光殿,在花厅见到刚吃过早饭的顺妃娘娘。顺妃正慢悠悠地饮着茶,看到他来,放下茶碗,笑呵呵地说道:“卫公公来了?来人,赐座。”

天气冷下来,花厅中点着两个炭盆,顺妃还在跟旁边人抱怨冷,宫女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笑着回答:“若是有地龙就好了”。这话说的,人人都知道皇宫里除了乾清宫和慈宁宫,就只有皇后入住的坤宁宫有地龙。顺妃喝了口茶,责备那宫女失言。宫女低头认错,面上却无半点愧意。

说了会儿闲话,顺妃屏退旁人,问起了正事。被称作卫公公的人答道:“如娘娘所料,皇上昨晚又出宫了。”

顺妃点点头问:“依公公之见,皇上到底是在外头养了什么狐狸精,还是确实贪恋上了田七?”提到后者,顺妃皱了皱眉。卖屁股的小太监,怎么想怎么恶心。

卫公公答道:“这种事情奴才可不敢妄言。娘娘让奴才打听什么,奴才尽心竭力地去办,其他的,但凭娘娘自己揣度就是了。奴才说句真心话,放眼后宫里各位主子,除了皇上,再没一个如娘娘这般耳聪目明。娘娘自己心中想来已经有了明断,不需要奴才多言。”

“既如此,本宫也不瞒你,我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田七虽是个太监,却长得比花朵还水灵,皇上想尝尝鲜也未可知。再者说,我让你们试探盛安怀的态度,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田七如今风头几乎压过他,他却没有表现半丝妒意或轻鄙,要么就是他甘愿退让,要么就是他知道田七已爬了龙床,不敢对田七怠慢。依着盛安怀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顺妃一边说,一边看着卫公公深以为然地点头,她又冷笑道,“不管怎么说,田七此人很不简单。皇上那么讨厌太监,都能被他勾引了去,这事若是被太后知道,不知道她老人家该会是什么反应。”想着太后得知儿子玩断袖时六神无主的表情,顺妃面上划过一丝快意。

卫公公见状,便问道:“娘娘的意思是,把这事往太后面前捅?”

“不急,”顺妃摇摇头说,“田七现在得宠,他跟皇上吹句枕头风,怕是比什么都管用。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与之为敌,自然先是拉拢。他的把柄攥在我手里,他若是不听话,我再考虑其他。”

卫公公暗暗点头,觉得自己选对了主子。他在宫中人脉很广,但一直在衙门里做事,没有往后宫里凑。这人的心思有些像打麻将,屁胡不要,要胡就胡个大的,翻身一辈子。这不,观察了几年,他选了顺妃。现在看来,这位娘娘果然没让他失望。卫公公说道:“说到太后,奴才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