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原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低头说道:“伯父都跟我说了。”
我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爸还真不把你当外人。”
钟原却缓缓地勾起嘴角:“是啊。”
于是继续看日出。钟原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我抿了抿嘴,也没说话。
其实有没有妈妈有什么要紧的,我有那么好一个爸爸。
今天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我叮嘱了钟原好好在家待着别捣乱,便一个人出门了。在车站很不幸地遇到了张旭哥……呃,张旭。话说我们村到县城的公交车每一小时才一班,所以大家一不小心坐同一辆车是很正常的。于是我和张旭很青梅竹马地又坐到了一起,两人磕磕巴巴地说了一些没营养的闲话。
话说我和张旭现在也应该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吧,我和他在一起待着真没感觉出什么不适来,倒是他,一直期期艾艾的,像是个被虐待的小媳妇。我真奇了怪了,我以前是什么什么油给蒙了心,我怎么就看上他了呢,现在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其实他还不如钟原呢,钟原那小子虽然坏,可到底说话做事什么的是个爽快干脆的。
果然人是比出来的,钟原你可以瞑目了,原来在你那些黯然无光的缺点之中,也是有那么一两点可以闪光的优点的……
奇怪,为什么我一想到钟原,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一些不太好的预感呢。难道我已经被他虐出被害妄想症来了?
同学聚会无非就是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寒假聚会那几天我生病了,没来,说来这一次还是我进入大学之后第一次和高中同学相聚。我们高中的几个老师也被请来了,我和张旭作为老师的“得意门生”被安排和老师们坐在一桌,当然我是高考之后才突然跻身“得意门生”之列的。
我们聚餐的地方是在一个很大的大厅里,没有包间。我嘴里叼着根鸡翅撕咬的时候,冷不丁一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不怀好意的笑,那凉飕飕的目光……
我叼着鸡翅仰天长叹,钟原你还阴魂不散了。
钟原此人的长相很具有欺骗性,加上他这个人又超级能勾搭人,因此没过一会儿,我们高中时候的女班长就坐在他旁边跟他聊起来了。他们俩一边说还一边不时地朝我的方向看,吓得我夹菜都不利索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女班长拉着钟原来到我们这桌,跟那几个老师说道:“这是沐尔的同学钟原,今天跟沐尔一起过来的。”
我默默地喝了口水,鬼才跟他一起过来的。
钟原恭恭敬敬地欠身,乖巧地问好。事实证明,没有人会拒绝一个狗腿的。此时我们班主任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钟原,竟然叫服务员添了把椅子在她旁边,拉钟原坐下。于是我这个“得意门生”被成功地挤到了一边。
我不满地低声问钟原:“你怎么来了?”
钟原低头笑:“无聊,来凑热闹。”
汗,你是来添乱的吧。我又问:“你是怎么来的?我在车上没看到你。”
钟原:“租了一辆车。”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们来的时候,公交车后面一直跟着一辆红色的小面包车,我们的车停的时候它也跟着停,我们的车走的时候它就跟着走,当时我还跟张旭开玩笑,说这年头的公交车都发达了啊,还有一小面的跟着保驾护航,没想到是钟原这厮搞鬼。
钟原你不当间谍真是可惜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朝我们这个方向看,悲催的是,他们的眼神是何其的暧昧。
也就是说,我和钟原又被别人误会成那啥了。关键是这种情况下我想解释一下也不行,大家既然心照不宣地什么也没说,我要是解释,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而如果不解释,我又觉得别扭。
算了算了,反正误会我们的人已经很多了,不在乎再多这一个班的同学。
于是我豁达地吃菜。班主任来了兴致,拉着钟原问长问短问东问西,还说了一堆诸如“沐尔在学校多亏你照顾”之类的客气话,我一边吃东西一边腹诽着,照顾个毛,老娘天天被他压迫!
在同学聚会里,最不能缺少的项目就是喝酒,一般这种情况下我铁定是第一个醉的。倒不是因为我爱喝,而是,我的酒量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普通的杯子,喝一杯就晕乎,喝两杯就变迟钝,再喝,大脑就罢工了,只能听到别人说话,但是不能思考。因此我跟别人聚餐的时候通常是不喝酒的。可是现在是同学聚会,大家一年才见这么一两次面,要是还一副贞洁烈妇誓死不屈的样子,就显得有点过了。何况就算不和同学喝,老师的酒总是要敬,不光要敬,还得“您随意我干了”……
我端着酒杯,看着一旁谈笑风生的钟原,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好吧,钟原你这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就不要怪我不见外了。于是我把酒杯递到钟原面前:“你给我喝。”
钟原也不含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还挑眉看我,顺便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沾了的酒,他此时的眼神有点迷离,嘴唇因为湿润而透着光泽,那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妖娆。
我干咳了一声,小声问他:“要不,你帮我挡酒?”
钟原弯了弯唇角,笑道:“我为什么帮你挡酒?”
我咬了咬牙,心疼地说道:“免你两天的食宿费,怎么样?”
钟原却失笑道:“不怎么样,我有那么缺钱吗?”
我有点奓毛:“那你说怎么办?”
钟原侧过头去看着班主任的手机:“我喜欢那个。”
我握了握拳,痛心疾首地说道:“大哥,你这是敲诈啊,她那手机很贵的……”
“手机链,”钟原打断我,“她的手机链好像是个十字绣。”
我仔细看了看班主任的手机链,确实是,钟原这厮的眼神还真不是盖的。于是我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回头我也给你绣一个。”
钟原像个弱智儿童似的:“我要个大的。”
于是钟原开始负责帮我挡酒。
我敬完了几个老师的酒,已经迷迷糊糊了,四肢软得像橡皮泥,只好趴在桌子上。耳边充斥着诸如“沐尔不能喝了,这一杯我代她”“哦,沐尔有提到过你,高中时多亏了你的照顾”之类的话,可惜现在我的大脑已经完全停工了,无法思考他们在说些什么。我现在就像一个没有主机的显示器,能听到他们的话,但是不能分析处理。
过了一会儿,有人把我从桌子上拎起来,然后我就靠在了一个有点软又有点硬的东西上,那东西还一起一伏的,我的肩膀被人揽着,有点紧。我抬起头,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下巴,很白,弧线很美。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摸着这个美丽的下巴。周围传来了一阵笑声,好像有人说,“沐尔都醉成这样了还能调戏人”,还有人说,“钟原你别光顾着傻笑,这一杯必须喝”……
我听到一阵“咕嘟咕嘟”的液体滑进食道的声音,然后我的手被人拉下来,紧紧地攥着。
我趴在这个人的怀里睡了一会儿,后来被吵醒了。好像有人商量着去唱k,又好像有人在说不去。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桌上摆着一杯酒,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冲动,于是抓起那杯酒,仰头就喝。
还没喝完,手上的酒忽然被人抢去,我不满,追着那只酒杯要抢回来,一边喊着“给我酒”。
然而没有人给我酒。我的身体突然离开了地面,有人抱着我,在我耳边说道:“木头,我们回去。”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想喝酒。
我被人抱着走了出去,离酒桌越来越远。我不甘心,一个劲地吵着:“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你们都欺负我,你们……”我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于是我干脆大哭起来。
耳旁有人轻声地叹息了一下,然后我的脚就站在了地面上。我想回去喝酒,可是肩膀被人圈着,手臂被人拉着,完全失去了自由。我只好步履蹒跚地被人拖着走。
我看到路边有一个小姑娘,围着一个女人转,口里说着妈妈我要这个妈妈我要那个。于是我突然挣脱开身边的人,冲了过去,指着小姑娘大声说道:“你有妈妈你了不起啊你?啊?!”
小姑娘大声地哭了起来,然后我就被人拖进了一辆车。
我趴在一个人的怀里,眼泪又流了下来,我说:“有妈妈就了不起?我告诉你,我也有妈妈。我爸说了,我完全可以拿他当妈妈用!”
有人在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还低声说着什么。他的声音很温柔,像细细的泉水。
我又说:“我这辈子的理想,就是让我爸过上好日子。我拖累了他将近二十年,他为我操碎了心。我要出人头地,要让我们村所有人都羡慕他。我要让他知道,他捡了一只潜力股。老子明明是个潜力股,凭什么把我扔掉?你要是不想要我就别把我生出来啊……”
我在那个人的怀里蹭着,顺便把眼泪蹭到了他的衣服上,我哭哭啼啼地说道:“我一定要让我爸过得幸福,一定……”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头疼得要死。想想昨天都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钟原帮我挡酒了,脑子里杂七杂八地闪过一些画面,可是很乱,连不成一条线。我甩甩头,干脆不去想了,反正不过是一群醉鬼在胡闹。
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穿衣服,昨天又把衣服脱得只剩下小裤裤了……等一下,不对劲!
我看到我昨天穿的那些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床边。
我睡觉脱掉的衣服从来不会叠的,只是随便甩到一边。而昨晚就算我喝醉了,也不会叠衣服,况且还是叠得这么整齐。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灵异事件发生,那么一定有人进了我的房间,并且还帮我把衣服叠好放好,如果情况再糟糕一点的话,搞不好我的衣服都是他给我脱的。
那会是谁呢?除了我之外,家里就还有两个人,我爸绝对不会进我房间,那么钟原……
我的额头上开始往外冒汗。如果只是叠衣服也就算了,关键床上还有一个只穿着一条小内裤的我啊,苍天啊,我的清白啊……
我匆忙穿好衣服,大叫着冲出房间:“钟原,我有话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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