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吴文和小油菜

番外五吴文和小油菜

吴文这个人,生活经历很多姿多彩,丰富到可以写一本厚厚自传的地步。如果真的要写一本自传,他觉得,其中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篇幅去介绍他神奇的父母、神奇的弟弟;另有三分之一的篇幅,来介绍他神奇的妻子;最后才是介绍他的创业经历。

当然,他还希望留一块地方,来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反省自己到底是怎么爱上肖采薇那个神经病的。

他的弟弟乔风说,所有成年的感情世界里,都能找到童年的影子。

吴文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呢?

他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四岁的时候已经称霸幼儿园了。那年,他妈妈又怀了宝宝,她高兴地告诉他,要给他生一个妹妹。

自此之后,全家都在期待这个妹妹的到来。

吴文五岁时,他多了一个“妹妹”。他守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孩子叫“妹妹妹妹妹妹”……妹妹不理他。

吴爸爸和蔼地摸着吴文的小脑瓜,笑道:“以后要保护妹妹。”

小小男子汉挺起胸脯,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的爸妈,就因为夫妻二人想要女儿,等到生出来一个小儿子,他们坚定地把小娃娃当女儿打扮,还误导吴文叫他妹妹。

整整一年,吴文一直以为,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男女之间的区别呢,主要是穿的衣服不一样,另外女孩子要梳小辫。

六岁那年,这个巨大的谎言被吴文亲自粉碎了。他终于发现,男孩和女孩的区别不在于头上的小辫,而在于撒尿的方式。

爸爸妈妈在面对他的质问时,很真诚地和他道了歉。

虽然看起来是自己胜利了,但吴文依然很失望。他已经把乔风当可爱的妹妹保护了,可他为什么不是个妹妹啊!

更可怕的是,这个弟弟越长越好看,比女孩子都好看。面对这么漂亮精致的弟弟,吴文总忍不住把他当妹妹。

这个时候他终于有点理解爸爸妈妈的心情了。

乔风在上小学之前,在家庭中一直被迫扮演着“女儿”和“妹妹”的角色,尽管他自己或许并没有意识到。上了小学之后,乔风性格中的性别特点渐渐显示出来,吴文再也不能愉快地把他当妹妹了。

不过,他是多么希望真的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呀!这样的怨念在乔风时不时地挑战他作为兄长的权威时,尤其明显。

少年时代的吴文保护欲过剩,而他的神奇弟弟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保护欲,剩下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转化为一种隐约的执念埋在心底,只等成年以后被激发出来。

根据乔风的理论,这恰好能解释为什么吴文在成年之后对异性的偏好只有一种:可爱的、俏丽的、会撒娇的、需要保护的妹妹类型的女生。

好吧,至少从外表上看,肖采薇符合这些特点。

当然,吴文是有格调有品位的,不可能因为外表就对她有想法。事实上,自从肖采薇在温泉度假村把他按在地上差一点强上之后,吴文就渐渐地看这个女人不太顺眼了,之后他发现了她神经病的本质,自然各种鄙视。

6月28日晚7点多在郊区的农家院里,吴文对小油菜的反感达到了顶点。

他发现蓝衫和小油菜严重误会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而阅人无数的吴文,直觉上感觉小油菜与这种误会有莫大干系,当下把小油菜拉出去在外面的小树林里一通盘问外加恐吓。

小油菜全招了。她那个心虚啊,低着头,肩膀缩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然后圆润地滚开。

吴文看着她歪脖子槐树一样的身姿,认为这是态度的直接体现,于是怒道:“你给我站好!”

小油菜吓得一抖,慌忙站直。

“头抬起来,看着我。”

她抬起头,目光平视,由于高度差的问题,只能看到他的胸口。为了和他对视,她只好仰起头,天太黑,两人离得近,这直接导致她仰头的幅度很大,才得以看到他的脸。

从下巴往上看,仰角太大,他睥睨的意味十足。

小油菜的脖子有点酸,忍不住抱怨道:“吴总,您能站远一点吗……”

吴文气乐了,这浑蛋,还敢嫌弃他!他故意向前迈一步,两人距离更近,几乎贴在一起。吴文感觉他只要稍微探一下头,他的下巴就能蹭到她柔软的刘海儿。

小油菜身体一僵。黑灯瞎火的,这位爷突然靠这么近,难道是想非礼她?啊啊啊,来吧!

吴文突然说道:“你这个人败坏老板名声,留不得了。”

大爷的,这是要灭口!小油菜反应贼快,转身就跑:“救命啊!杀人啦!!!”

吴文胳膊很长,一把将她拽回来。他一手捞着她的腰,一手捂着她的嘴,怒道:“你干什么?!”

“嗯嗯嗯……”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去掰捂在嘴上的手,眼睛开始飙泪花了。

她这样子让吴文有些心软,手松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让小油菜逮着机会,往他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吴文疼得倒吸了口凉气,又不能咬回去,气急败坏道:“你是狗吗?!”

小油菜趁这机会挣脱束缚,噔噔噔又跑了。

“站住,荒山野岭的你往哪儿跑!”

吴文感觉以小油菜的智商,在这深夜的郊区,今晚跑了明天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他也跟了上去。

后来两人就……迷路了。

好不容易找到回来的路,两人七绕八绕地往回走。小油菜这会儿知道怕黑了,跟在他身边,想靠近又不敢靠太近,看着就来气。吴文抄着兜,一路疲惫,手上被咬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着,他感觉自己跟身边这丫头实在是八字不合。

回到公司之后,小油菜装傻赖着不走,贼兮兮地窝在总裁办公室里尽量不出门,减少和总裁大人的正面接触,加上吴文的弟弟又病了,他一操心,就把小油菜暂时抛之脑后。

等他闲下来终于想起料理她时,这姑娘已经低调了几天,见他时也总是一脸谄笑,恨不得在身后安个尾巴左右摇摆以示忠心。

吴文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也就没赶走她。

不过嘛总归是看她不顺眼的。

吴文认为,既然她这么闲,闲得可以到处聊别人的八卦,那不如多给她派点活儿干吧。

于是小油菜的日常工作陡然加重。会议记录要她来写,部门考核要她来整理,媒体联系要她去跑……

不仅如此,由于她稳稳当当拉住了仇恨,总裁办的工作出现问题时,最后的矛头总是能准确地指向她,这使得办公室其他成员都感觉幸福感直线上升。

真是……苦不堪言。

这天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总裁助理拿了些资料给小油菜,笑道:“吴总需要你起草一份重要文件,内容和要求都写清楚了,电子版的资料直接发你邮箱啦。嗯,吴总希望你今天就能把资料给他。”

言外之意,今天弄不完就不要下班了。

小油菜握紧拳头按着资料,两眼放光,恨恨地磨牙。

助理总觉得她的眼睛在冒绿光,而且他听到了她的磨牙声。于是他问道:“你怎么了?”

小油菜笑得甚是鬼畜:“早晚把你给睡了!”

助理:天啊!

他赶紧跑了。助理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潜规则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姑娘……啊不对,这什么话,当然是个姑娘!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有老婆的人,他对老婆很忠心的好不好!

有点凌乱……

小油菜并不知自己无意中造成了一个好男人的恐慌,她磨完牙,想象一下自己把吴文睡了,而他哭哭啼啼求负责的画面……想着想着她不生气了,开始傻乐。

意淫完毕,一看时间,我滴个娘亲咧还剩半个小时!

好吧,反正她下班之前做不完了,今天铁定加班,想到这里她又淡定了,于是开始仔细地看资料。

小油菜这个人吧,没什么天分,还笨。她也知道自己笨,就只好用勤奋来弥补,工作态度很端正,认认真真兢兢业业,从来不偷奸耍滑。因此,她的工作能力虽然不是最突出的,但也一直不错。

晚上8点半,小油菜把文件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发到了吴文的工作邮箱。她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把桌上吃剩下的外卖盒子也拎起来。天气热,剩饭剩菜如果扔到办公室的垃圾桶里,容易产生怪味儿,所以她一般是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她一手挎包,一手拎着外卖盒子,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出办公室。

吴文从办公室出来时,正好看到小油菜的背影。他放轻脚步跟上去,想吓唬她一下。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面对肖采薇这个神经病时总是容易恶趣味横生,大概是替天行道的正义感使然吧……

吴文走近时,低着头,在她后脑勺处用气声慢悠悠叫她:“肖~采~薇~~~”

他的声音飘忽,听起来凉飕飕的。小油菜身体一僵,吓得汗毛倒竖。刚要回头,她立刻又警告自己:不能回头!

传闻人有三盏灯,头上一盏,两肩各一盏,灯火就是阳火,灯亮时邪祟不敢靠近,但如果人猛回头,就会把肩上灯火熄灭,到时候那些孤魂野鬼就高兴大发了……

所以鬼在害人时总是在背后叫那个人的名字,骗他/她回头,偶尔还会拍人的肩膀,目的也是一样。

这样的脑补让小油菜浑身冒冷汗,她僵直着脖子,脚步不停。终于,终于,她感觉到后面那个东西真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

她拔腿就跑。

她左手挎包右手拎外卖盒子,小臂不自觉地向两边张开,踩着高跟鞋摇摇摆摆,看起来像个暴躁的企鹅。吴文没想到她动静这么大,刚要开口喊住她,却看到她的脚一扭,身体斜斜地倒下去,他立刻改口:“小心!”

小油菜已经和吴文拉开了距离,吴文冲过去时,她早就完成了惨烈的触地动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块人形胶泥。

吴文蹲下身扶起她:“没事吧?”

小油菜坐起来,看到是吴文,顿时知道刚才那个东西也是他。她又羞又恼,又愤怒又委屈,气呼呼道:“你干什么呀!”

吴文心虚,声音有些弱:“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你胆子那么小。”

小油菜气得扭头不理他。她看到不远处有个垃圾桶,于是把外卖盒子照着垃圾桶的入口一扔。

毫无意外地,没中。那个外卖盒子碰了垃圾桶一下,然后反弹到地上。

吴文叹一口气,站起身走过去,弯腰捡起盒子,扔进垃圾桶。他真没想到自己还有给别人捡垃圾的时候。

他扔垃圾时,小油菜看着他的身影,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等吴文走回来时,她捂着脚脖子呻吟:“哎呀,好疼!”

吴文皱眉,拿开她的手,检查她的脚踝:“你刚才扭的不是这只脚吧?”

“……”真的吗?

小油菜骑虎难下,继续惨叫:“两个都扭啦,我穿那么高跟的鞋子。”

吴文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鞋跟高?至于嘛,长得矮又不是你的错。”

小油菜有些不服气:“我不矮……”

吴文不想跟她抬杠,他扶着她的脚轻轻动了一下:“疼吗?”

“疼,你看,都肿了。”

“哪里肿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好嘛,你看不出来,没有肿,那你可以走了,不要管我。”

吴文有点无奈:“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了,涂点红花油休息一天就能好,不过……”小油菜指指自己的鞋子,“我的鞋好像坏了,你得赔我一双。”

“好,多少钱?”

“不要现金,你陪我去商场买。”

吴文有点蛋疼了:“你没完了?”

“好哦,那算了,你走吧,我自己可以爬回家的。”

“……”

最后,吴文还是妥协了。小油菜对对手指,小声说道:“我现在脚疼走不了,你只能抱着我去逛商场了,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闭嘴。”他说着,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

啊啊啊啊啊被男神公主抱了!好幸福!!

小油菜身体折着,窝在他怀里,她的头温顺地靠在他胸前,额角抵着他的锁骨。她从来没有与他如此接近过,此刻幸福得冒泡,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狂跳。

吴文只觉怀中人的分量很轻。她骨架小,也不胖,身体软软的,此刻沉默地偎依着他,像个听话的小动物。

他心想,姑娘要是表里如一多好啊!谁能想到,看起来这么温顺可爱的女孩纸,实际上是个神经病……

吴文抱着小油菜,心情复杂地进了电梯,下地下车库,然后开车带她去了离公司最近的一个商场。

他抱着她进了商场,一路上无数人侧目。吴文目不斜视,把小油菜带到了一个女装专柜,抱着她站在鞋柜前:“说吧,要哪一双?”

小油菜被鞋子的价签震撼到了:“好贵!不要这里的。”

吴文有些不耐烦:“别给老子装。”

“不是这样的,”小油菜摇摇头,“吴总,如果是你被我的美色迷惑了,那么你送我多贵的鞋子都没关系,但现在是你赔偿我的损失,所以应该照价来,如果太贵,我不成敲诈勒索了吗?”

吴文笑了:“你?美色?呵呵。”

小油菜郁闷地低下头:“我也常被人叫美女的好不好!”

“那是别人客气,你还当真了。”

她生气了:“你放我下来,我要爬回家!”

“行了行了,再闹把你扔出去。”

吴文发现自己的忍耐力太好了,他忍了她一路,现在又忍着抱她换地方,直到找到一个她满意的专卖店。

小油菜挑了几双顺眼的,吴文嫌鞋跟太高,不许她买。最后她坐在沙发凳上,双手一摊:“那你说我买哪一双?”

吴文选了一双粉蓝色带蝴蝶结的中跟鞋。

小油菜有些嫌弃:“不要,太幼稚了。我可是要成为职场女王的。”

吴文嗤笑:“我求求你你放过女王吧……马上给老子换鞋。”

她坐着不动:“我脚疼,你帮我。”

他深吸一口气……忍!

于是吴文握着鞋子蹲下来,真的帮她换鞋了。他感觉蹲着不舒服,于是换了个更方便的姿势,半跪在地上。他握着她的脚踝,轻轻脱她的鞋子。

嗷嗷嗷!男神给我换鞋了!!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

小油菜甜蜜地捧起脸。

就连一旁的导购也是眼冒红心,微笑地看着他们。

吴文低着头,问道:“你这脚臭不臭呀?”

小油菜:“不臭,不信你闻闻。”

吴文气得翻白眼:“你给我去死。”

导购心碎地转过身去。说好的浪漫呢?这个时候谈这种话题你们是在逗我吧?……

换好了鞋,付完了款,总算完成这糟心的任务了。吴文长舒一口气,开车送小油菜回家。

路上,小油菜穿着男神给买的鞋子,心情棒棒哒。她忍不住唱起了歌。

吴文对她的歌声已经产生阴影了,他勒令她闭嘴。

闭了一会儿嘴,小油菜弱弱地说道:“吴总啊,我求您一件事儿。”

“说。”

“能不能以后不要让我每天加班呀?你看,我都累瘦了。”

“哼。”

“吴总,我知道您是想培养我,重用我。”

吴文:呵呵,你想多了。

小油菜继续说道:“可是呢,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您现在这样做呢,无异于杀精取卵——”

吴文只觉裆部凉飕飕的,他怒斥:“杀鸡取卵!鸡!鸡!”

……好像也不对?

小油菜点着头:“哦哦,不好意思舌头没捋直。吴总你不要激动嘛!我语文成绩很好的。”

吴文还沉浸在一些不太好的联想中,他沉声道:“你给我闭嘴。”

好嘛,就知道说不通。小油菜撇撇嘴,沉默下来。吴文把小油菜送到她家楼下时,小油菜道了谢,说再见,然后下了车,踩着男神买的鞋子高兴地上楼了。

吴文在车上看着她小兔子一样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眼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他突然明白过来:说好的扭伤脚呢……

小油菜是个烧包。虽然嫌弃男神给买的鞋子幼稚,但是第二天上班她依然义无反顾地穿上了。为了搭配这双鞋子,她今天穿了肉粉色短裙,脖子上戴一条吊坠,坠子上一颗小小的浅蓝色人造宝石,和鞋子相呼应。柔软的中长头发也放下来,发梢烫着俏皮的微卷,垂在脸侧微微收拢,衬得脸蛋更小了。

她整个人像一支清凉甜美的冰激凌,打一进公司就引得许多男同事频频侧目。小油菜本人职位不算太高,不过由于身居总裁办,是公司里最接近总裁的那一撮人之一,加上她本人是一朵奇女子,因此她的知名度还蛮高,公司大部分人都认识她。

时值上班的高峰期,电梯门口聚了不少人。有人看到小油菜,笑道:“肖主任,今天这一身真漂亮。”

小油菜眨眨眼睛,指指自己的脸蛋:“看脸。”

她这份自夸俏皮又不倨傲,逗得周围人笑了起来。又有人看到她的鞋子,便问:“这鞋是新买的吧?真漂亮。”

小油菜今天就等着别人夸她鞋子呢,这会儿笑成了一朵花,低着头又有点小羞涩。

那人也会察言观色,立刻又问道:“男朋友买的吧?哎哟真幸福啊,羡慕嫉妒恨!”

小油菜没有否认。她不指望吴文能成为她男朋友,但是呢,她又希望给自己保留点意淫的乐趣。

这时,有人插上来一句:“这鞋看着像十八九岁的小孩儿穿的,肖姐,你心态真年轻。”

这话看起来挺动听,实际意思就俩字:装嫩!

小油菜摸了摸脸,看着她:“你为什么叫我姐呀?”

她笑了:“你不比我大吗?还是我记错了?”

女人嘛,对年龄都多少有点忌讳。小油菜一听这,知道她故意呛声,于是笑了:“真的吗?我今年二十八了,你看起来应该比我大吧,三十几了?”

那姑娘气道:“我二十六!我比你小两岁!”

小油菜同情地看着她:“好可怜,这皮肤……你二十六岁都这样了,那等三十六岁时得什么样啊?”

周围人都在忍笑,有些人绷不住,只好抬手掩嘴。

那姑娘气得鼻子都歪了。

吴文站在不远处,心想,得,又被她逼疯一个。

他有自己的专属电梯,不用跟他们挤电梯,不过今天看到小油菜跟一群人叽叽喳喳,其中还涉及到他昨天给她挑的鞋子。吴文也想听听别人对他审美的肯定,于是停了那么一下。

这时候,小油菜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不是每一种年轻都算资本。”

虽然很看不上此人,不过吴文不得不承认,她这句话还算有道理,可惜被她用来跟女人吵架……

那姑娘无法在年龄上博得成就,只好又把注意力转向小油菜的鞋子。她笑道:“这鞋子是达芙妮的吧?三四百?你男朋友真会过日子。”

其实就是想说她男朋友穷呗。

吴文听到这话真不是个滋味啊,虽然这鞋是肖采薇自己买的,但花钱的还是他,这种嘲讽必然有他的份儿。

小油菜点点头:“是哦,他非要给我买香奈儿,但是我没有要啦。我就喜欢达芙妮。”

这话倒是比真金还真,可惜没人信。

这时候,电梯终于到了,小油菜要跟随众人挤进电梯,哪知身后有人喊她:“肖采薇。”

小油菜扭头,看到了boss的身影。

吴文面无表情:“你过来。”

小油菜很听话,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嗒嗒嗒,像是一只欢快的企鹅。

吴文等她跑到面前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自己的专属电梯。小油菜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像条小尾巴。

那一头电梯终于满了,里头人在电梯门关的时候,无一例外地都在看外面的吴总和他的小尾巴。

小油菜跟着吴文上了电梯,在电梯里,吴文用眼角睨了她一眼,看到她春风得意的样子,于是问道:“你不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哦哦,”小油菜拍了拍脑袋,醒悟过来,“吴总你刚才听到我们说话啦?”

吴文没理她,算是默认。

小油菜一摊手:“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就一傻子,我跟傻子生气,难道我也傻吗?”

吴文没绷住,淡淡地哼了一声:“你傻得都快成精了。”

“吴总您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吴文不答,反问道:“那个人跟你有仇?”

那个人叫伍琴琴,跟小油菜并没有深仇大恨。两个人结梁子是因为伍琴琴申请过一次内部调职,想往总裁办调,小油菜作为总裁办副主任,参与了对伍琴琴的考核,结果是没达标。伍琴琴其实是靠关系进的公司,本人没什么才华,一直在行政部做底层工作,再高级的事情她又干不了。就是因为有点靠山,所以她倒也不怕跟小油菜唱反调。

这会儿小油菜看着吴文一脸八卦兮兮地求解释,她把眼睛一瞪:“吴总您看我像是在老板面前说人坏话的人吗?我跟她就是有点私人恩怨。”

吴文笑得有些不屑:“还挺会做人。”

“那是!”小油菜骄傲地挺起胸膛。不过她今天的鞋跟只有五公分,所以尽管身体挺得再直,和吴文也还是差了一大截。她仰头看看他,然后心塞地撇过脸去。

吴文又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说清楚?”

“说什么?”

“你的鞋……我可不是你男朋友。”

“好哦,”她点点头,“一会儿我就去告诉他们,这鞋是吴总给我买的,打完折三百八十八。”

“算了。”他无力地摆摆手。

上午,吴文看到了小油菜昨天加班写的那份文件。总的来说还不错,虽然有些地方不太好,不过不是太大的问题,改改就好了。最关键的是吧,他能够看出来她写得很用心。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他也看出来了,这姑娘虽然不着调,但工作上很踏实,知道努力上进,也不浮躁。他让她连着那么多天加班,她背地里有没有怨言他不清楚,至少从结果上看,她一直是一丝不苟地做事情,即便加班也不例外。

也就是看在她工作做得还不错,要不然凭她那把人逼疯的个性,他早让她滚蛋了。

小油菜被吴总叫到办公室,她以为他又要找碴儿,没想到他把她夸了夸,表扬了她最近的工作,还说她这次起草的文件不错。

她很是受宠若惊,搓着手嘿嘿傻笑。

吴文总觉得她笑得有些淫荡。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文件上的问题我都标注出来了,你回头再改一遍,改好后打印出来给汤助理。”

小油菜心情飘飘然地凑过去:“哪里有问题呀?吴总你先大致给我说说呗?”

吴文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拧住了,她走上来问,他就给她看,于是打开一个文档,指着里头的批注,简单地给她讲解。

小油菜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扶着他办公椅的靠背,弯腰倾身。他的肩很宽,她的胳膊又不太长,将将能环到他肩膀那一头。她凑近一些,脸几乎贴到他的脸,注意力完全不在电脑屏幕上。

——没错她就是在抓住一切机会吃老板豆腐。

吴文讲了几句,感觉脖子旁边有小香风在吹,他奇怪地侧一下头。这什么情况啊!

这个神经病几乎要把他围起来了,好像下一步就能把他圈进怀里。

……到底谁才是霸道总裁啊!

吴文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可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能像小媳妇似的控诉她。他刚要让她滚远一点,哪知她先一步开口了。

小油菜盯着电脑屏幕,说道:“继续说。”

吴文:“……”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于是他就在这种稍一歪脑袋就能扎进她怀里的距离下把问题简单说了。他是一个身心健康的异性恋,如此接近一个姑娘的心胸,难免让他心绪不平静。

听完之后,小油菜直起腰,眼巴巴地看着吴文。

齐刘海儿,大眼睛,小脸儿……像个洋娃娃一样。吴文对上这样的外表,防御力总是要降一两成的。他摸了摸鼻子,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小油菜眨巴着眼睛:“吴总,您说我最近工作表现那么好,您不打算奖励我点什么吗?”

吴文移开眼不看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陪我一晚上。”小油菜说完这话,清楚地看到吴文的瞳孔大了两圈,这是受到惊吓的表现。她笑嘻嘻地说:“哎呀,吴总您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吴文瞪了她一眼。

小油菜解释:“我这是从一个电影上学来的台词,感觉挺好玩儿的。”

他有些不高兴:“你一个姑娘怎么能乱学这些话!行了,赶紧回去工作。”

小油菜还有些依依不舍:“吴总您到底打算奖励我什么呀?”

吴文似笑非笑地看她:“我看你是又想加班了。”

她一听这话,跑得比兔子都快。

小油菜走后,吴文抱着胳膊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可以赏她点东西,一切为了员工的积极性嘛。不过说实话,那个神经病是全公司上下第一个敢当面跟他要奖励的,也算有几分胆色了。

不过赏她什么呢?

这倒是个问题。吴文送女人东西时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女人是他老妈,要么这女人是他想泡的。但显然肖采薇不属于任何一种情况。他不能送她衣服鞋子首饰香水之类引起她关于自己美色的多虑,也不想送她太高大上有内涵的艺术品——那绝对是糟蹋东西。

而且,由于肖采薇这个人太奇葩,吴文的思路也就跟着奇葩起来,愣是没想到给她涨工资这条捷径。

最后,他突然想到,那神经病养了一只叫“问问”的乌龟,这个乌龟只吃虾仁。

得嘞,就你了。

于是吴文让汤助理在网上订购了一大箱虾仁,收货人直接填的肖采薇。虾仁走的是同城快递,到下午时候就送来了。

那是多么大的一箱虾仁啊!小油菜自己搬着太费劲,还容易走光,她只好让送快递的小哥帮忙送到她的办公室。

然后她打开公司内部的通信软件,给吴文发了个笑脸。

过了二十几分钟,吴文才给她回了个问号。只是一个标点符号,小油菜却像是能够顺着网线看到他一脸的不耐烦。她撇撇嘴,反正也不指望他对她怎样。一个男人但凡对一个女人有丁点想法,也不会在第一次送礼物时选择虾仁。

肖采薇:谢谢吴总!

吴文:不是给你的,是给乌龟的。

肖采薇:……

吴文:乌龟吃剩下的你可以吃。

肖采薇:我可以把乌龟吃了。

吴文:!

肖采薇:吴总,这么大一箱子,我搬不动!

吴文:吃菠菜。

肖采薇:……吴总帮帮忙好不好……

吴文:得寸进尺是吧?我一个公司总裁,你拿我当保安使?

肖采薇:不是,我已经请人搬上来了,那个,下班的时候吴总能捎我一段吗?反正我们顺路的。

吴文:既然下班的时候要搬下去,那你为什么还搬上来?

肖采薇:忘了……

吴文:你的智商太可怕了。

肖采薇:所以吴总您到底能不能送我一下呀?

吴文:不能。

肖采薇:吴总~~~

吴文:想加班了?

肖采薇:……吴总您忙着!小的可以自己扛回去的!我是美少女壮士,哦也!

“还少女,切。”吴文自言自语着,心想,做人能不能要点脸,装嫩也要有个限度。

不过加班大法一祭出,小油菜果然销声匿迹了。

晚上下班后,吴文拿着车钥匙往外走,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本来应该直接向电梯走,但是他突然掉了个头,转向总裁办。

就当日行一善了,他这样想着,走进总裁办。

本以为会看到守着虾仁愁眉不展的小油菜,没想到的是,她根本就不在。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看到总裁大驾光临,纷纷和他问好。

吴文问道:“肖采薇呢?”

“走了。”一个人回答。

“她箱子是自己扛走的?”

“不是,是市场部的董立冬帮她搬走的。两人顺路,就一起走了。”

吴文淡淡地哼了一声,自语道:“顺路顺路,她跟谁都顺路。”

晚上,吴文看到了小油菜的朋友圈。她在三十八分钟之前新发了一条状态,内容有些惊悚:养不起啦,只好把你煮咯。来,拍张遗照。

吴文点开配图,看到里头是一只小乌龟。小乌龟此刻正仰着头,无辜地看着镜头。

这个神经病,真的要吃乌龟了!这么可爱的小乌龟,她也下得去手!

吴文都不知道自己跟着急什么,按说别人的闲事轮不到他管,不过他今天不是才送她一箱虾仁嘛,结果她扭头就要把乌龟炖了。如果她是由于贪图那一箱虾仁而把乌龟吃了,那他岂不是间接害了一条小生命?

于是吴文给小油菜打了个电话。

小油菜晚上接到来自男神的电话,心里那个美啊:“吴总,您找我有事吗?”

吴文耐着心,劝她:“肖采薇,你的乌龟那么可爱,你忍心吃它吗?”

小油菜那头一阵沉默。

吴文又道:“你是嫌它吃虾仁吗?我今天不是才送你一箱吗?要不我再送你一箱好了,真是的。”

“不是啊,吴总……”

“不是什么?难道你已经把它吃了?!”

“不是,吴总你是不是傻了啊?我就随便开个玩笑,您怎么就信了呢?”小油菜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吴文发现自己果然智硬了。他怎么会信这种鬼话呢?

真是的,一定是被肖采薇那个神经病带得,导致他每每面对她时,思路总是能够准确地避开正常模式,向诡异的方向狂奔。

这个理由让吴文挽回了一点自尊,他命令小油菜把此事忘记,接着挂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小油菜打算请董立冬吃个午饭表示答谢。小白领们吃午饭一般比较简单,公司地处热闹的办公区,附近有一个超级大的美食广场,许多在这边上班的人都爱去那里吃饭,价位也比较低,一般二三十块钱一餐。如果吃得朴素一些,十几块就能搞定。同事之间请小客一般就是去那里了。

不过嘛小油菜问董立冬要吃什么的时候,他说去暹罗饭店。这个暹罗饭店啊,它是东南亚菜,定位比较高,价位也比较高。小油菜有那么一丢丢肉疼,不过还是答应了。

然后董立冬又告诉她,他有那里的代金券,快到期了,不花可惜。

啊,原来是这样,小油菜心想,董立冬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

两人在暹罗饭店里刚坐下,就看到吴文走进来。他们假模假式地跟总裁大人打招呼,客气一下,于是吴文也很客气——他客客气气地坐在了小油菜身边。

小油菜……

董立冬也有点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招呼服务员添了一副餐具。小油菜总觉得吴总从昨晚到现在都神神道道的,不知道这位爷撒什么癔症。她局促地往旁边挪了挪。

吴文斜睨她:“请客?”

“是啊。”小油菜点点头,其实有些不好意思。董立冬的代金券挺多的,估计这一餐下来,她花的钱跟去美食广场差不离。

“难得难得。”吴文说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油菜囧囧地看着他,这位不会是想蹭饭吧?喂喂喂你可是boss啊,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呢……

这时,服务员递上来精美的菜单,吴文接过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点了两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小油菜。

小油菜点完,又递给董立冬。

吴文这时才正眼看了一眼董立冬。年轻人,不到三十岁,斯文白净,鹰钩鼻,鼻梁上架一副无框眼镜。嘴角挂着三分笑,面部肌肉就跟定型了似的,对谁都是这副笑模样。

就这个人,看起来友好又无害的,但吴文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鸟。

直觉这玩意儿时准时不准,姑且信它一次吧。

菜上得挺快,三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有boss镇桌,不好意思说公司坏话,小油菜只好和董立冬扯些有的没的。哪个学校毕业的,家在哪里,喜欢干什么呀,有米有女朋友呀……

吴文停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小油菜:“你这是相亲呢?”

“咳咳咳。”董立冬有些尴尬,慌忙抽纸巾擦嘴巴。

小油菜看看董立冬,又看看吴文,她坐直身体,偏头凑过去。本来她是打算附到他耳边说话的,奈何她太娇小,他太庞大,于是……够不着……

还好吴文比较配合,主动倾身送上耳朵。

小油菜低声说道:“吴总,您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吴文没答,而是扭头对服务员说道:“把你们这儿最贵的酒来一瓶。”

小油菜,卒。

总的来说,小油菜这个人,浑身都是嘲讽技;吴文这个人,浑身都是必杀技。现在小油菜的钱包里飘起冤魂无数,她除了默默在一旁咬牙,别无他法。值得一提的是,这家泰国餐厅里最贵的酒竟然是国产的茅台。大中午的,吴文也不可能喝多少,只喝了一小杯,小油菜和董立冬都没喝。于是那瓶茅台还剩多一半,小油菜肉疼不已,到结账时,坚定地把瓶子抱走了。

回公司时,小油菜觉得吴文都蹭她饭了,她蹭一下他的电梯也不算什么,于是底气十足地跟着他进了电梯。

吴文看她怀里紧紧抱着的茅台,问道:“你也爱喝酒?”

小油菜摇了摇头。

“那你拿它做什么?浇花吗?”

“拿回去给我爸喝。”

吴文听到这话,伸手去拿她怀里的茅台:“给我吧。”

“不!”小油菜护得紧。

吴文:“你不能给你爸。”

小油菜:“为什么?”

为什么?她跟她爸亲父女不见外,不代表他也可以不见外。在油菜爸面前,他再怎么说也是晚辈,晚辈剩下的东西给长辈,这不合适。

于是他坚持去抢她宝贵的茅台。小油菜那点力气在他这里不够看的,吴文很快把茅台抢过来了。

小油菜气得腮帮子鼓鼓的,狠命瞪着他,眼睛像是要吃人。吴文不觉有些好笑,他胡乱揉了揉她的头,把她柔软的头发揉得凌乱:“乖,回头我送你爸一箱茅台。”

小油菜拍开他的手:“‘回头’是什么时候?”

“今天。”

她一梗脖子:“骗人。”

“不骗人,”吴文耐心哄她,“我家里多的是,一会儿让汤助理去拿一箱。”

“真的?你可不要用假茅台蒙我,我爸喝得出来。”

“我堂堂一公司总裁,我能有假茅台?”

“你堂堂一总裁,你还蹭饭呢!”

“我就蹭饭怎么了?我是你老板,蹭你饭是你的荣幸。”

太无耻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这种人!小油菜真的好想自插双目。

吴文提着他的战利品回到自己办公室,立刻吩咐汤助理去他家取了一箱茅台回来。接着吴文给小油菜发了条信息:下班到我办公室。

小油菜模仿吴文,只给他回复了一个问号,特别特别高冷。

然后吴文没搭理她。

好吧,“高冷”这个东西不看气质,纯看位置。一个人只有站得高了,他才可以冷起来。

下班时,小油菜的气早消了,对于吴文,她又回到了“怎样调戏他、占他便宜、吃他豆腐”的常规轨道。她乖乖地敲响了吴文办公室的门,然后推开一条门缝,探头进去:“吴总?”

坐在办公桌后的吴文抬头,看到门口一个小脑袋挤进来,摸头这种动作也是会上瘾的,他现在特别想伸手过去揉揉她一脑袋狗毛。

吴文放下手中工作,拿起车钥匙:“走吧。”

他走到门口时,小油菜直起腰仰头看他:“吴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忘了?那当我什么都没说。”

“别别别。”小油菜谄笑,扯住了他的袖角。

吴文垂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小油菜连忙松开他:“吴总您把东西藏哪儿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办公室里张望。

“别看了,当我和你一样傻吗?……我把它放在车里没拿上来。”他带上门,晃了晃车钥匙,走向电梯。

小油菜跟在他身后,惊喜道:“您是要送我回家吗?”

“你说呢?”

小油菜突然站定不动了,低声叫了他一声:“吴总。”

吴文停下,转身看她:“怎么了?”

小油菜鼓足勇气,问道:“吴总,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我?对你有意思?”吴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他把她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啧啧摇了摇头,答道,“就凭你这姿色,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你还需要再长一对翅膀出来。”

太打击人了,就不能委婉一点嘛!小油菜有点心塞,撇过脸去说道:“得了,你这姿色也很一般好不好,反正我是看不上。”

吴文突然迈开长腿,走向她。他走到她面前,离她极近,低头看她。

两人间的距离有点危险,小油菜不自觉地退开一步。

他却马上又逼上来。她又后退,他又前进。就这样退了几步,小油菜终于靠在墙角,退无可退。

吴文一手撑着墙,低头定定地看她。距离太近,他几乎把她整个人围起来,像一团云一样覆盖住她。他的身形高大,极有压迫感,逼得她一阵紧张,心跳加速。

她身体僵硬,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恨不得自己化成一张纸片。她低头不敢看他。

吴文抬起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逼她和他对视。

小油菜近距离看着他的面庞,他深邃的五官,他幽沉的眼睛,他眼睛里她的慌张身影。

他们之间那么远,又这么近。远到她根本没资格沾一片他的衣角,近到她能数清他的睫毛。她一阵恍惚,不知道哪一种才算真实。

吴文的视线在她的脸上轻扫,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他突然低了一下头。

小油菜的心忽然高高地抛起来。他要亲我了他要亲我了他要亲我了……

吴文的嘴唇却停在半路,并无继续动作。他撩眼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说实话,我帅吗?”

小油菜几乎不曾思考便脱口而出:“帅……”

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醇厚如酒,又有一种春风盎然的得意。他直起腰,拧了一把她的脸蛋:“跟我斗?呵呵。”

吴文得意之时,小油菜难免有些郁郁。他稍微动之以美色,她就完全没有抵抗力,这使她显得无比被动,感觉自己像是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最令她沮丧的是,就算她心甘情愿地躺在刀板上,吴文还未必乐意看她一眼呢……

这些郁气无处宣泄,憋在肚子里又转变成一团怒气,气吴文太坏,气她自己没出息。所以在吴文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塌着脸一言不发。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抵触,她还故意坐在了后面,没有坐副驾驶。

但凡人,尤其是男人,都多少有那么点贱骨头。一旦适应了一个人的聒噪,当这个人突然安静下来时,反而使人不太放心。吴文一边开车,一边在后视镜里看小油菜,看到她耷拉着脑袋,仿佛从一把又鲜又嫩的小油菜陡然变成失水过多的蔫菜叶子,他不以为意地笑着,语气却是缓和下来有商有量的:“我说你至于吗?这么不禁逗?”

小油菜的声音硬邦邦的:“吴总,请你下次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了,我好歹是一姑娘,男女有别。”

吴文难得看到神经病变得如此一本正经,他又贱兮兮地想要撩拨她:“哟,合着你没摸过我是吧?”

小油菜气呼呼道:“我那是认错人了,难道你也认错人了?!”说着说着,声音抬高,带着点责问的意思。

她气焰如此嚣张,他竟然没有反唇相讥,而只是滞了一下,突然问道:“我长得真的像你前男友吗?”

小油菜张了张嘴巴,竟不知如何作答。这个“前男友”是她虚构出来的啊……但她又不愿被他戳破,想了想,冷笑:“长得确实像,不过他可比你帅多了!”

吴文也莫名地有些不高兴:“我还就不信了,有照片吗?”

小油菜扭脸看车窗外飞速变换过的景象:“没有,都被我删了。”

吴文似笑非笑:“这么帅的人怎么可能看上你呢?”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喜欢的人鄙视,小油菜又委屈又难过又自卑,她气得呼吸不平,太阳穴突突直跳,冲口反驳道:“我又温柔又漂亮又听话又善解人意,最重要是老娘功夫了得!行了吧!”

说完这话,轿车骤然急停,小油菜冷不防身体向前冲,撞到了前面的座位。她扶着脑门,怒道:“你干吗呀!”

吴文此刻脸上阴云密布,也不管这地儿能不能停车,直接踩了刹车——他发现自己那点涵养不够用了,生怕一怒之下把汽车当飞机开,这里是闹市区,下班高峰期,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回头看她,神色阴郁,目光逼人:“你一个姑娘怎么这么说话啊,你还是不是女人了?”

小油菜揉着额头反问:“我哪里说错了?”

“你……一个姑娘,说什么床上功夫……”吴文说到这里也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不看她。

小油菜这会儿早就吵得不顾理智了,反唇相讥:“吴总你这么忌讳这几个字,是不是你自己不行呀?”

“你你你!”吴文快气死了,“你给我下车!”

下车就下车!小油菜推开车门,自己先下去,然后弯腰把座位上那箱茅台搬走。这箱茅台在他们吵架之前就已经属于她了,所以她拿走属于自己的物品,理所应当。

一箱茅台比那一箱子虾仁轻得多,虽然吃力,小油菜倒也能搬动。她抱着箱子,飞起一脚把车门踢上,干净的车门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外边的车喇叭早就按得此起彼伏,被挡道的司机纷纷向车窗外伸出中指,爆出一阵阵骂声。早有交警向这边走来。

吴文顾不上这些,他下了车,大步上去拦住小油菜:“你怎么突然有骨气了啊,让你下车你就下车?你装什么大头蒜啊你!”

“走开!”

吴文偏不走开。不过这个地方也不是说理的地方,他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遍了。他一着急,集中生智,把小油菜直接拦腰抱起来。小油菜怀里还压着一箱子酒,导致她不好挣扎,只能拼命地蹬腿:“你神经病啊!放我下来!”

后边司机见状也不骂街了,纷纷拍手叫好,还有人吹口哨,一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交警已经走过来,他拍了拍吴文的车,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说道:“你们小两口能不能换个有情调的地方吵架?就把车停这里?”

吴文看到交警,笑呵呵道:“警察同志,劳驾您帮我开一下车门。”

交警拉开车门,吴文把小油菜扔进去,飞快地锁好车门。然后是开罚单,交罚款,办完这些,吴文回到车上。

他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说道:“得了,我服了行吗?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啊?我特别好奇。”

小油菜反问:“你不也发火了吗?”

“那能一样吗?任何一个男人被质疑能力的时候都会发火,你懂不懂?”

“任何一个女人被贬低美貌的时候也都会发火,你懂不懂?”

吴文笑了:“我发现你一生气就战斗力飙升啊,简直是从炸弹到原子弹的进化。”

小油菜翻了个白眼:“过奖。”

吴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合着刚才就因为我说你不漂亮你才发火?行行行,你漂亮,特别漂亮,天下第一美女,行了吧?”

“也没有,”小油菜摇了摇头,“我只是心情不好。”

其实站在吴文的立场上,他又做错什么了呢?只不过嘴巴贱一点而已。错的是她自己,她不该喜欢他,不该为他痴迷,不该念念不忘,真的是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