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夜晚

小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只盖世无双的超级伶俐好猫猫。

具体表现为:不挑食,不生病。

长得好看,毛发光滑。

日常看到两脚兽们打架帮忙收集战利品。

不打架了,闲着没事顶多欺负一下傻狗。

总而言之,它很好,它超棒。活泼可爱又贴心,才不像某些人,动不动闹离家出走的小把戏。

2022年3月22日清晨五点,新的一天开始了。

全世界最最惹人爱的小黑准点起床,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揉了揉自己甜美的猫脸,准备一如既往地出门巡逻领土,顺便慰问一下外头通宵达旦的勤劳两脚兽们。

这个点,林秋葵还在睡。

啧啧,真懒惰啊。

它抬起下巴,迈出优雅的猫步。毫不客气地踩着笨狗身体,抬爪摸摸漂亮饲主,接着雄赳赳气昂昂地钻出帐篷——

跟祁越来了个狭路相逢,迎面对撞。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紧接着,小黑脖皮一紧,眼前一黑。

压根来不及发出柔弱无助的猫叫,就被祁·阴险狡诈·不道德猫贩·越拐走了。

小猫咪被迫光临一辆破烂面包车,面对两个毛发颜色炫目的陌生两脚兽。

转身想跑,又遭某人无情捏住命运的后脖颈。

一根粗糙麻绳套脖子。

一头束缚哇哇乱叫的黑猫,一头紧紧捆在车把手。

做完这一切,祁越往车后排座上一靠,开始不动声色地,期待林秋葵的到来。

要问为什么拐猫?

他的想法相当简单合理。

摔了跤的企鹅可能不爱他,不找他。

但她始终宠爱傻猫蠢狗,天天给它们顺毛。

祁越想了想,觉得那条狗多少还有点用处,能守夜,能打架,得留着保护企鹅。

于是就拐走猫。

猫不见了,企鹅肯定着急。

她着急了,肯定过来找猫。

她来了,说明她还爱他,他就可以跟着回家。

更完美的是,这一招还能有效防止他本人不在时,蠢猫抢占他的位置,亲近他的企鹅。

你看。

逻辑完美。

无懈可击。

然而——

一个小时过去,林秋葵没来。

两小时,没来。

三小时,没来。

随着第四五六七个小时一水儿流逝,祁越的脸色按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沉,越来越臭。

突然暴躁地踹了一脚车边呼呼大睡的小黑:“废物。”

小黑:?

又一脚:“就知道睡,活该丢了没人找。”

小黑:!!

一只已经长大有脾气的猫可受不了这委屈。

它登时炸毛抓挠。

祁越不屑踹开。

俩祖宗打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幼稚无聊。

俩保姆亲眼目睹,这场跨种族战争整整持续14分73秒,最终以小黑不慎打掉一撮毛,喵呜喵呜愤怒刨地作为结束。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祁老祖宗获得压倒性胜利,并不显得高兴。

还是那样面无表情靠着车窗,双眼直勾勾望着空旷的道路,仿若一只憔悴又阴戾的‘想老婆怪’。

日头有点大,车停在树荫下。

可几缕烂漫春光越过绿叶缝隙,斑驳地洒下来,似乎又格外偏爱这只离奇怪物。

他穿着洁净松软的白衬衫,边角涂鸦般泼溅着几点血迹。

脖子扑着灰。

下巴线条却很好看。

几根手指懒懒拖着脸,睫毛根根分明,几乎称得上俊秀?

就跟机器人洋娃娃似的又假又精致,但凡他肯闭上那张嘴,收敛一下眼里的杀气,这不活脱脱一个绝美小白脸么?难怪有人愿意花钱宠着惯着。

除了脾气不好——这可真他妈的太不好了!!

红黄毛照着老板给的菜谱,保证按部就班操作没有任何问题,硬是剁了六条排骨,杀了七次鱼,次次他都不满意。

第一次嫌排骨焦。

眼珠都不带瞅一下,就让他们滚。

第二次嫌酸,第三次嫌甜。

第四次居然他妈说骨头太多?这是他们能控制的事吗?

鱼鳞没刮干净,鱼刺没挑利落。

豆腐切得太潦草不碰,切得太细碎也不碰。

这臭脾气祖宗次次一副想摔碗的大爷拽样,也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停住了,收手了,改口让他们自己吃掉。

糖醋排骨豆腐鱼汤是好吃,可谁架得住这么吃啊?

就一顿饭!

一顿饭而已啊操!

第十四次啪叽一声甩鱼上砧板,红毛气不打一处来,边娴熟处理鱼尸,边纳闷数落:“一大老爷们,又不是睡婴儿床的小崽子,有什么好娇贵的?你说到底谁给他惯得,惯成这副欠揍的破德行。”

黄毛小声:“林老板。”

“老子八辈子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主,怎么不饿死他得了?”

红毛说着说着,忽然搞不懂自己为何要忍气吞声干这档子贱活了,扭头问:“这事你跟那小祖宗说了没?她给多少?”

黄毛比个数。

行,就冲老板大方。

穷鬼红毛一秒平复情绪,给祖宗第八次炖上鱼汤。

?。灶台加柴烧火,汤汁奶白翻滚。

浓稠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连正在伤心破相的臭美小猫都被勾住,忘了破相的凄惨。祁越却莫名提不起胃口。

许久以前,在遇到笨蛋企鹅以前,食物在他眼里只是一种能让人活下去的东西。饿了就吃,吃了不死,否则就得死。

至于食物的种类和味道,他根本不在意。

倒计时降临的初期,他逃出训诫所,一路往庆城走。那会儿就更随便了,看到什么抢什么,抢到什么吃什么。

甭管别人摆在店里或者扔到地上,东西生的还是熟的,只要没被咬过,看起来还行,祁越就能吃,真的敢吃。

反正连老鼠虫子都吃过,这些怕什么,又死不了。

他正是长期过着这种肮脏流浪的生活,假如路上有人看到他,远远地便会绕路避开,满眼看待瘟疫的厌憎。

直到有了企鹅,有饼干,有热菜,有新衣服。

祁越每次吃肉都心情愉悦,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爱吃肉,尤其鱼肉。

他以为肉就是肉,他对肉来者不拒。

结果不是的。

肉其实没有那么简单,他好像始终爱的只是企鹅给的肉,企鹅剥的肉,这才对脑残兄弟组做的菜兴致缺缺。

——当然他俩确实特别废物也是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