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妮妮

“所以我只能说,你们很重要,你们必须存在。”

“不过存在本身可能没有对错,没有高低贵贱。”

“假如你非要一个意义,柳折意。”

“我只能说,你们的行为撑起了两者间的对抗。正是你们让善恶的杠杆得以存在,继续摇摆,而不是彻底偏向另一方。”

“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希望它能让你满意,因为我没法给出更好的说法。”

好久没说这么多话。

说得喉咙都累了,林秋葵起身给自己倒水。

热水滚滚而下,白雾扑打杯壁。

柳折意闭合双目,紧捏胸牌,眼球持续震动。

咽喉在皮肤下无声地哽咽。

片刻后,她慢慢松开胸牌,话里不再含刺。

“谢谢,那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想好了,伤好后回到永安基地,重新组建队伍。”

既然邱池舟已经把副队的职位交给她。

哪怕队友们全部战死,哪怕孤身存世,她最终决定重新组建队伍,带着死者的荣光,与他们始终不变的信念往下走。

林秋葵:“祝你好运。”

柳折意断了左臂,伤残得太厉害,连夏冬深都无力回天。可想而知,她所做的决定,只会让她以后的日子愈发艰难。

但她已经选好了自己的路。

人生在世,人人都得走好自己的路。

林秋葵放下两张庇佑卡,临走前,背负着她道:“可能只是巧合,不过我记得洋甘菊的花语,是‘苦难中的力量’。”

“你走之前可以去基地后院看看。虽然没能找到遗体,不过大家在那边这次兽潮牺牲的烈士们打造起了纪念碑。”

“那里开满了洋甘菊。”

那里充满力量。

林秋葵说完,推门而出。

身后俨然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哭声。

那是柳折意最后一次以泪祭奠她亲爱的队友们,最后一次表露脆弱痛苦的一面,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消沉迷失过。

下了楼,楼道转角处,林秋葵又遇到纪尧青。

他动也不动,像块雕塑立在折角阴影处,闻声回头。

今天上午,永安基地负责人姜苗得知行动队及武装小组的噩耗后,传来新指令:因纪尧青未能完美完成此次任务,并具有多次严重违规行为,故自今日起,除去纪尧青武装部队成员身份,其相关信息将于各个官方基地予以公示。

与此同时,他接收到武装生涯中最后一个任务:务必护送林秋葵等人安全抵达邵京,会见国防部部长杜衡。

此次项重要级别为:s

意味着他须不计代价、不惜生死地完成任务。

可即便竭尽全力完成了,他也无法获得任何勋章和褒奖,注定要成为外人眼中武装部队绝无仅有的污点。

往后人们提起纪尧青,除了‘背誓者’,指不定还会添上一个‘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踢出队伍的精英成员’的名头作笑柄。

而在知情人的眼中,真相再明显不过。

姜苗为了维护明面上的公正,不惜开除纪尧青,让他作为一个伪自由人插i入林秋葵的队伍,替他们的北上保驾护航。

以当事人的立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

然而他就像个彻头彻尾的机械产物,无情无欲,无怒无怨,面无表情地转达任务详情,语调没有一丝波动。

“这是任务,希望你配合。”

纪尧青说这话时,好似连眼珠都泛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林秋葵走到窗边。

窗外一片湛蓝天空,底下一群年轻男生们在打篮球。

兽潮中受损的异能者们少则三天,多则十天。

祁越恰好卡在中间,不多不少,昏睡七天。

他以前单踢过足球——把战利品塞麻袋的那种。对篮球这种体育活动一无所知,不看不听不了解,一点兴趣都没有。

奈何兽潮后市内怪物数量锐减,路痴没法跑得太远,基地里的人又被祁越‘训练’怕了。实在不想捏着小命陪他比划,大家这才齐心协力,从围棋象棋斗兽棋再到飞行棋,最后将注意力转移到篮球,指望这个活动能消耗一下他的精力。

免得他日常抓谁揍谁。

就你擦肩而过顺嘴打个招呼,他回头看你一下,觉得某个地方看着不顺眼,都能拽住领子揍一顿再说的噩梦程度。

这些废物吵死了。

祁越被缠得烦不胜烦,好几次扭头就跑。

谁知他大概骨子里有一点动物的习性,天生擅长捕捉那种能快速移动的物件,眼珠经常无意识跟着球转。

加之手下败将们的反复鼓励挑衅,笨蛋企鹅也怀疑他……

——对了,主要是林秋葵对外声称祁越从没接触过篮球,对内又神闲气定地说怕他打篮球输给别人,面子上过不去。

好一个激将法。

祁越冷啧了一声,立马下场打球。

他这人最不喜欢被管束,上场前不听规则,上场后更不讲规则,光顾着自己胡乱抢球、砸筐,要多暴力有多暴力。

男生们不敢拦他。

拜托,谁敢说祁越打法有问题啊?想死吗?

他们思来想去,只能忍辱负重临时改规则,从团队竞争游戏硬生生变成一伙人拦着祁越进球。结果还拦不住?一个个摔得东倒西歪,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比训练好多少哎?

咣当!又一个篮球强塞进筐。

“好球!”

“牛逼!”

身边一堆假惺惺地喝彩。

——弱智。

祁越懒得理他们,反手接住咚咚弹跳的球,到处没找到林秋葵的身影。

感觉后面有人看他,一回头,逮住二楼窗边的企鹅。

“林秋葵。”

他不要球了,随便往地上一扔,就跑到窗户下。

“玩得怎么样?”

她问。

祁越没看到纪尧青的存在,表情无比嫌弃:“都是废物。”

不好玩,没意思,巨无聊。

他刚想说还不如两个人回房间睡觉,林秋葵却丢一块干净的新毛巾下来:“可我还没有看到你进球。”

祁越:?

他都把那群废柴打趴了,她怎么能还没看到。

“你自己没看我。”

故意找个事情让他做,让那群吵死人的家伙困住他,然后她就偷偷跑到别的地方做别的事,以为他不知道么?

祁小狗臭脸抱怨着,用毛巾搓了搓脸。

几缕阳光从微湿的发隙间落下,停在扬起的眉角。

没有刀,没有血,也没有汹涌的煞气环绕。

几个月前那只肮脏又暴戾的野兽逐渐从黑夜走到阳光下,被她养得很好,眼下几乎就像个普通的校园男生。

——除了不耐烦时惯性眯起的眼眸。

眸光锋利聚焦,顿时暴露出凶蛮的野性。

林秋葵眼尾稍弯,并未在坏脾气的小狗面前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