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代价

武装队员吃了一口烤青椒,有点不适应味道,捂着嘴一阵咳嗽。

“不是吧,哥们,你没吃过烤串?”

阿金吐出一根鸡骨头,突如其来的好奇心熊熊燃烧:“哎我说,你姓什么来着?你们平时在部队里都吃些什么啊?”

“我姓武。”他说话时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队长。对于后面那个问题,绷脸回答:“部队机密,不得外泄。”

“这就算机密了?”阿金咧嘴笑了:“那我还想问你们有没有假期呢!”

“部队机密,不得外泄。”

“行,我只问一个问题,就一个,你们发工资吗?有五险一金吗?”

“部队机密。”

“你们能处对象不?能结婚吗?有退休年龄不?”

“机密。”

……

果然,只要阿金还有一口气,有他的地方就别想安生。

“——这个拿给张技术员?”

一杯香味醇厚的速溶咖啡、两个皮薄肉厚的蟹黄大汤包,骤然出现于童佳眼前。

她究竟……从哪弄来那么多现成的食物?

末世至今已有半年,仅靠空间门异能,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童佳灵敏地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但并没有立场询问,便静静看着林秋葵非常顺便地拨两根小青菜到祁越的碗里。

他扔掉。

她又放。

再扔,再放,如此反复不下五个轮回,祁越仿佛被磨得没了脾气,到底一脸烦躁地咀嚼起菜叶子。

……

打完架,吃饱饭,祁越哈欠连连,很快躺下睡着了。

这一次林秋葵也毫不避讳地拿出了超整洁的床垫、凉席、被单、居家电风扇四件套,当着所有人的面,硬生生把生死未知的密室困境,改成温馨好眠的主题房。

远远看去,一片混乱脏地中,唯独偏角打扫出一块宽敞空地。

那个在过道里逮谁砍谁,边笑边砍,砍上头了还差点敌我不分地家伙,这会儿居然换了衣服,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躺在软垫上吹风睡觉。说出去谁信呢?

阿金不免酸溜溜感怀:“在我六周岁前,能流利地说好一口普通话前,我在家也有这个待遇。”

再走近两步,察觉祁越这么老大一个人提起刀就发疯,睡起觉倒老实,整个人蜷缩得厉害,就像什么小动物似的喜欢把身体卷起来睡,皮肤也白花花的。

“我终于知道他们队长为什么总惯着他了。”

阿金捏着下巴评价:“你看祁越不发疯的时候,是不是老正常了?长得还怪好看的。”

骨女凉凉道:“有本事当他面说,看你的肝还能不能好。”

“别了别了,我可没活够呢。”

以那家伙打怪的方式,真惹毛了,不得徒手掏他的心,掏他的肝?

说完这话,阿金再打量祁越,活像看到沉睡的龙,休眠的怪,说成地狱里爬出来的不讲道理鬼也不为过,连忙闭嘴找个角落睡大觉去了。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林秋葵闭眼靠着枕头,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颠倒的天空与海洋、戴蕾丝面罩的女人、看不清面容的小孩、发光的异种、乃至穿书前的养父养母形象轮番出现。

她不记得梦的具体脉络,更记不清梦里更详细的对话或情节,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感恍惚睁眼时,入目一圈凑近的、放大的脸庞。

“总算醒了。”

童佳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我问过除了祁越的所有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梦里重新经历了一段过往时光,有的是刚出生躺在医院育儿室里,有的回到第一次倒计时那一天,甚至有人事无巨细地从头进入研究所。表现出的症状从轻到重有表情狰狞、说梦话、肢体抽搐等等,幸好袁南发现的及时。”

“其他都起了,你是最难叫醒的一个,你梦见了什么?”

“没印象了。”

童佳点点头,没有多问,伸手欲拉她起来,结果被祁越很没礼貌地甩掉。

她识趣地后退一步:“你醒来的刚好,a栋楼的操控系统已经攻破了,只是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都是,我们找到了研究员。”

就是那两个一开始便受到精神蛊惑,毅然抛下队伍冲进黑暗的研究员?

“……在哪找到的?”

林秋葵有点眩晕,搭着祁越的背缓缓起身,随童佳走到监控屏前。

“这是a楼重新启动的实时监控,可以看到不同楼层滞留的怪物情况。”她伸手指向第二排左数第六个画面:“斜上方的角落,也就是a栋楼二楼206实验室,暂时不清楚研究员是怎么跑到那边去的。”

“……”

她语速太快,林秋葵花了一点时间门拆开理解,目光划过一幅幅画面。

a楼作为基础实验楼,大约因为前三批冒险者都光顾过的关系,对比b楼,数量的确少得感人。

而童佳所指的画面,源自一个门面严重毁坏的实验室,在摄像头的拍摄下,两名研究员低垂着脑袋,神情难以分辨。只他们身上古怪的装扮——他们不知何时脱掉了武装队统一分发的防护型轻便作战服,只披着随地捡来的外套,雪白的布料上不规则分布着血迹与洞眼,内里却赤条得宛若婴儿。

以及他们诡谲的肢体动作——头往下垂,双手高举,两条腿如青蛙般大大张开。

两人仿佛在他们看不到的空间门里重返远古时代,如原始人般围着一颗腐烂的人头又跳又拍手。

这个场景彰显着浓浓的邪典气息,无声中蕴藏着几分疯狂,竟比成群结队的怪物军团更使人不寒而栗。

“那栋楼的监控也不能收声?”林秋葵按着太阳穴:“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做,改计划?”

“收声没问题,只不过——,算了,不好说,你听了就知道。”

童佳找到音量键推高,操作台滋滋两声,从靠近地面的地方播放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

这道声音在场人都不陌生,时常伴随怪物出没,倘若周边足够安静,仅靠近雾霾也能听到断断续续、如咒语般反复吟唱的类似声。

有人说那是雾里的微生物,即那些颗粒发出的低频音律,本身徘徊于人耳的接受边缘,不怪普罗大众听着难受;也有人说那是一种与人类语言截然不同的外星语,其中暗藏某种能量磁场,对人的精神有害,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迷失在雾里,沦为怪物的食物或同党。

林秋葵没理由否定他们的猜测,只是她当下所听到的声音,绝对不符合以上任意一种说法,但诡异度丝毫不输它们。

那便是人为模仿的低吟。

你很难想象人类的咽喉是如何能发出如此邪恶浑浊的音色,就像难以接受一棵树一朵花忽然以人类的腔调回答问题。

它的存在本身即是错误的,违反常理的,因而你越是听,越觉得头晕、反胃、心跳失衡、满身鸡皮疙瘩竞相往外钻;你越是想,越怀疑自己迄今为止接受的所有教育与知识体系,怀疑起人类与自我的一切……

注意到林秋葵的脸色又白了一分,祁越一秒扒拉下音量键,并横了童佳一眼。

在发现研究员前,他们商量好的计划是调虎离山,利用广播将b楼的怪物尽可能引走,再与阿钢小队汇合。不成想这两人的离奇现身使计划陷入了两难。

假设他们此刻按下广播键发言,怪物追随人声而去,被围堵在a楼且精神失常的研究员们基本必死无疑;假设他们不按下广播键,短时间门内未必能找到更好更高效的办法救援阿钢,届时成员枉死,无论对哪个队伍来说都是重大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