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没有人说话,这在霍让的预料之中。
当然,就算有人打断,那也在他的计划里。
但是不管如何,为了这一天他准备很久了。
整个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他自信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今日的布局。
就算夫子也不成。
当然夫子现在还没有来,这也在霍让的预料之中。
就算夫子来了,就算那位殷先生有那种叫做枪的武器,霍让也不畏惧。
镇南公府里所有的树全都伐掉了。
甚至连一个灌木丛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屋顶上全都是手持强弩的精兵,每一个进入庭院里的人都要换一身早就准备好的衣服。
任何人都不可能带进来霍让不想见到的东西。
而那些忠于楚秋九官员手里握着的匕首,还是霍让专门连夜让工匠为他们的打造的。
只可惜,除了那位赵大人之外,其他人全都不争气。
连霍让准备的杀鸡儆猴的后招都没有用,他们就全都退缩了。
人心,果然是经受不住考验的。
“太子,乃是大炎之储君,先帝驾崩,太子便是天子,便是大炎的君父。”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霍让说话了。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大炎立国二百余年,太祖、太宗于乱世开创基业,武宗、高宗励精图治,平定四夷。德贤高皇后,卧薪尝胆,于国家危难之间,山河破碎之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后方有万邦来朝之盛世。”
这番话说的并没有多么义愤填膺,也没有那么多慷慨激昂。
却让魏都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颤。
他虽然姓魏,但身上却流着炎朝皇室的血。
霍让这些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祖宗将基业交到了他们手中,却变成这个样子。
百年之后到了地下,他不知如何面对梁氏列祖列宗。
“先百年来,君贤臣恭、将勇相良,此大炎所以兴隆也!后百年来,宗室猜疑,将相互嫉,此大炎之所以倾颓也!”
霍让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慨与不甘。
“德贤高皇后之后,楚氏发迹,秉承圣命永镇山南,这般恩惠,自我大炎建国以来,史书未见,更未曾所闻。”
霍让突然看向了楚秋九,声音变得有些深沉。
“可楚氏却又如何?百余年来,拥兵自重,养士于府,以至于山南百姓只知这天下唯有楚氏,不知天子何家!”
“先帝归天,长安有变,太子发檄文于天下。南楚世受皇恩,却助纣为虐。楚秋九更是引十万大军于洛阳,妄图迎伪帝而抗王师。”
“太子于阵前说降,楚秋九不思天恩,反而伤太子于洛阳城外。”
在场的官员和新科进士们全都懵了。
他们之知道南楚伤了太子,却不知道还有太子阵前说降这回事。
魏都也皱了皱眉,心中暗思,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还有这档子事。
唯独只有张角坐在一旁,捋了捋胡子,满脸赞许的冲着激动的霍让点了点头。
颠倒黑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这霍让确实有造反的才能。
楚秋九咬着银牙,怒目而视。
南楚伤到了太子,这事虽然是罪该万死的死罪。
可乱军之中,太子非要身先士卒,受了伤也是难免的。
毕竟当时各为其主,现在的伪帝当时可是有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在手。
太子虽然是储君,但大炎朝换太子的惯例,让天下百姓都对太子并不怎么看重。
甚至于很多人都觉得,梁俊这个太子早晚得废。
因此,站在当时的角度来看,梁植这位七皇子当皇帝,反倒是名正言顺。
即便现在成了伪帝,胜利的一方若是因此便要来个大清洗。
把当时支持梁植的人全都满门抄斩,未免让人觉得太子气量太小,没有明主之气。
但若是在洛阳城破,废皇帝明显就要完犊子的时候,太子亲自到两军阵前曾经劝降楚秋九。
楚秋九还是要和太子死磕不说,还伤到了太子。
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可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太子劝降,南楚伤到太子,走到天边也没有理。
楚秋九早就料到霍让会给自己罗织罪状,但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狠毒,想要将楚家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她想要辩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自己辩解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她说破大天,魏都和长城守卫军的人在旁边,自己又能改变了什么呢?
她看了一眼陈寒,缓缓的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此人身上了。
“镇南公,你可认罪么?”
霍让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魏都冷冷问道。
“成王败寇,北凉王的大军既然已经兵临城下,本公再说什么,还有什么意义么?”
楚秋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视线在庭院里的人脸上扫了一圈。
每一个和她视线对上的人,全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不敢和她对视。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整个镇南公府,竟然只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说话。
“镇南公,你可认罪么?”
魏都并没有搭理她,他之所以要冒险进城。
一方面是因为霍让既然要造反,那就没有理由和自己为敌。
另外一方面就是要让楚秋九在镇南公府,当着自己的臣子承认罪行。
这样,朝廷就可名正言顺取缔镇南公的国公之爵,自己驻扎在南楚就占据了大义。
他在侦查清楚霍让确实要造反之后,就知道自己将南楚纳为东宫势力范围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