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害怕,昨天他们回到村子,陈旭就叫了很多村子里的人一起上山去找田遥,但村里的汉子很多都没有打过猎,走到稍微离深山近一点的地方就不敢再往里。
一群人找到了夜里,也没有见到田遥的身影,大家不敢进深山,只能回来。
郁年看着他们朝自己摇头,心就一寸一寸地沉下去,他当初腿被废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绝望过,他恨自己的这双腿,此刻这样无用,不能上山去找人,甚至还要田遥堵上性命,就为了这双腿。
来帮忙的都离开了他们家,郁年一直等在门口,在天黑之后又下起了雨来,郁年比谁都知道田遥有多不喜欢下雨天,因为他在那个下雨天失去了他的亲人,而现在,天也下起了雨,他在害怕,他是不是也要在这个下雨天失去他爱的人。
郁年坐在轮椅上,雨声像是一把刀,一寸一寸地将他凌迟。
他在等着天亮,如果天亮了田遥还没回来,那他爬也要爬上山,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等日出东方之后,田遥真的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田遥怯生生地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摸到了郁年身上的衣裳一片濡湿,他拔高了声调:“你一直等在门口吗?你是不是淋雨了?”
郁年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田遥软了脊背:“对不起郁年,让你担心了。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还把周老说你能用的药带回来了。”他献宝一样把背篓放下来,掀开遮在上面的他的衣裳,露出了快装满了一背篓的草药。
郁年咬紧了牙关,声音拔高了很多:“田遥,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
田遥被吓了一跳,郁年跟他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么高的语调跟他说话,田遥缩了缩肩膀:“我这不是……”
“你在大雨天失去了你的爹爹,从此之后下雨天就是你的梦魇,你也要让我在下雨天的时候失去你吗,然后也让我见雨色变吗?”郁年的说话的语速并不快,但田遥听出了他撕心裂肺的疼。
他赶紧摇头:“没有,不是,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呢?我应该要去哪里找你?”郁年的眼眶红了,田遥握着他的手,一片温热落在他的手背上,田遥抬起头,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停地去擦郁年的泪,却被郁年拉住手,看到了他手心里深深浅浅的伤口,因为雨水的冲泡,这会儿已经有些泛白。
“郁年,我没事了。”田遥想收回手,却被郁年死死地拉住,“我就是不想看你疼的样子,哪怕是能减轻你一点的痛我也要去试试啊。”
郁年摇头:“如果治好腿的代价是要失去你,那我宁愿不去治这双腿了。”
看郁年有些松动的样子,田遥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郁年,我想洗洗澡,我还好饿。”
他满身泥泞,整个人像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不光他,灰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原先油光水滑的皮毛已经打了结,上面也是沾着泥。
郁年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但看到田遥疲惫的面容,握着他有些不正常的热度的手,郁年才推着轮椅往回走。
他帮着田遥烧了热水,看着田遥自己把浴桶搬进房间里,随后脱光了衣裳钻进浴桶里,水比他平日沐浴的温度要热一些,他其实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这会儿也不觉得烫,只是趴在浴桶边,看着郁年帮他洗头发。
田遥的头发不算长,但是很多,上面还沾着些枯枝和树叶,郁年帮他全部清理干净,才一点点地打湿他的头发,随后用澡豆帮他清洗干净。
他被热气蒸腾地有些昏昏欲睡,郁年帮他洗好头发之后,让他他浴桶里多泡一会儿,自己去熬了药。
水渐渐凉了,为了不让郁年担心,田遥从水里出来,用帕子绞干了头发,随后穿好了亵衣,钻进了被子里,郁年也端着药进来,田遥不敢再惹他生气,喝药喝出了喝酒的气势,很快就干了下去,只是原先郁年都会在他喝完药的时候给他一个蜜饯,而今天家里明明还有蜂蜜,郁年却不给他兑水喝。
“郁年,苦。”田遥被子蒙着头,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我心里更苦。”郁年不理他,收了药碗就要出去。
田遥立刻抓住他的手:“你不要生气了,药真的很苦。”
郁年不理会他的撒娇,明明药里已经加了足够多的甘草,哪里会苦。
田遥不肯松开他,还用自己的力气把郁年连人带轮椅都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