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
“弥勒教鸟兽散去,此其一。国朝天命犹在,万众归心,此其二。弥勒教那些祸乱天下的乖戾巧计从此隐没失传,是其三。如何不能说,正是火候?听老拙我一言,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包拯无奈摇头,无话可说,他毕竟是理想主义者,不想向任何庸俗见解低头,然而此刻也只能屈就。单从舆论而言,文彦博说的恐怕没错,如今承认既成事实了,该剿灭的剿灭,该隐瞒的隐瞒,却是最优解。
询问完所有事情,草草吃了午饭,四人一同去西门外废墟挖掘证物。
此时那烧毁的现场已然被上千禁军封锁起来,原本只派了二百人,到了中午时分发现远远不够。自早上起,前来看热闹的人便络绎不绝。都想来看看则王复生又被神人诛灭的现场。不仅仅是一般百姓,城里各瓦子的说书人,小报写手,也相约来这里一睹那坠落的鬼头,好回去编排新的故事。更有昨天夜里没敢出来错过这场热闹的,哭着喊着要冲破禁军封锁,好唾弃王泽那妖人。个个恨不得撸起袖子把王泽揪出来再打杀一遍。
老包和文彦博在那边已经搭起了遮阳伞盖下坐定饮茶。徐冲坐在一边圈椅上,脚上有伤也下不去。只有沈括指挥众人在废墟中挖掘。这座七星台原是木头做,此刻已然烧成了灰烬。
第85章 曌耀天下
二月二十四日 未正
很快就把那烧毁一半的人头面具挖出来了。这个东西沈括太熟悉了,前几日在开宝塔下,见到喻景戴着它想要吓唬自己,然而有一件事他百思不得其解,就是那日见到的牛头狱卒分明有一丈多高,喻景显然没这么高大。
随即穿着重甲的死尸也被挖出来了,尸体已然烧的面目全非。不过徐冲说过烧成灰他也认得出,就得劳烦他认一下了。
徐冲没花多少时间,就很确定就是昨夜与他激战的喻景。他说的言之凿凿,然而这件事可非同小可,官家那里还等着最终确认弥勒教首恶伏法这件事。徐冲只在地道的浓烟里见过喻景一次,并且那次地道见到的是否就是喻景?若不是,眼前这个也可能不是喻景。
好在喻景在京城里也有不少故旧,开封府一早上就把这些人用铁链绑来,到现场围着死尸都看了一遍,虽然面貌已然看不清了,但是那些旧相识从身形上看,都觉得是他无疑,十几个人里有八九个画了押。这死尸手上老茧也明显是干木匠活出身。
很快又从烧毁的七星台下找到一具死尸,这个人并没有烧成焦炭,面貌倒是清楚。徐冲也提过,这个人是他摸进这个七星台下面时,就已经被喻景连珠弩杀死的,当时似乎要刺杀喻景然而被早有防备的喻景反杀。
尸体被抬到包拯和文彦博面前,包拯皱着眉头不置可否,显然这个人的身份和动机都成谜,确实成为了喻景死掉后又一个很可能永远无解的谜团。文彦博更是面无表情地瞄了一眼,就转过脸去。
沈括倒是觉得这个人眼熟,他记性不错,感觉最近见过这张脸,但是一时又想不起哪儿见过。这通常意味着他见到此人是光线不佳,或者此人须发有改变,不由得根据这些可能在脑海里深入匹配。
他猛然间回忆起,正月二十八夜里,自己在船头吟诗吟不出来,结果小苹和锦儿跑来求救,说有贼人要追她们。他当时拍胸脯让她们躲藏,然后自己留在甲板上应对。果然那叫做九公的老儿带着一群人赶到。沈括天生没有撒谎的天分,当时应变并不十分出色,然而就在那老儿犹豫时。一个留着大胡子,牵着狗的后生出来,说狗闻到气味向北去了,于是威胁解除。九公带着这伙人向北去了。
这位死者,正是当时的虬髯大汉,只是现在没有了胡子。当时沈括还奇怪,为什么这村狗的鼻子如此糟糕,现在想来其实不是狗嗅错了,而是这大汉故意给小苹解围。这么说,他其实是小苹那边的人?小苹离去时似乎对世间回归太平有些预感,可能与此人还留在弥勒教有关,因为他会杀掉喻景。那此人的身份若能破解,其余很多问题也会迎刃而解,可惜却不能。那些认识喻景的人也全都不认识他。
很快又挖出了一些王则皮囊的零件,也没什么用。这个飘在空中的假人头的原理,显然会因为喻景亡故而失传,虽然热气可以托举重物的原理并不难理解,但是它当时悬在空中并不左右旋转还能定主高度,其中奥妙还是颇值得一窥,沈括不由得想有生之年若能再遇到怀良,倒是可以向他请教,可惜未必有机会了。很快又从喻景尸体下找到了那把连珠弩。可惜烧毁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