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跳进楼阁里,徐冲先打开门进屋,里面并没有人。两人穿堂到北面窗户。从这里望去,这院子还真是大,后面还有二进三进的院子,最后还有第四进的亭台,那里似有一座二层阁楼,楼里亮着灯。那座楼上是个平顶,搭着葡萄架子,似乎架子后面影影绰绰有人影在动。
沈括今天进来,其实也是漫无目的,只知道这晏府可能与小苹有关,但是如何进来,如何对付狗?如何找小苹?若是小苹不在,下一步又当如何?都没仔细想过。倒是徐冲虽是军官,但是翻墙进院的江湖手段知道一些,而且对于去哪里找也有些心得。
“若找小苹,当去后面三进院子里。”徐冲道。
“为何?”
“这里是前厅和书房,必不在这里,后面都是女眷所在,也不似什么机密地方。若是有那样地方,必在后面花园里,你刚才跟着驴走它也停到后面角门,想来是个进出隐蔽的去处。”
徐冲再次展现了他的仔细。
沈括表示同意,他不是第一次偷偷进别人院落,上一次在中牟县古柳冈差点被抓到,却并没总结出什么教训,这次也没章法,好在徐冲及时出现,要不然,可能现在还困在外面,或者一进来就被狗撵,然后被擒。
徐冲早在二楼看好前进路线,两人没有下一楼,就从二楼阁楼爬出,踩着边上月牙门一侧矮墙向前走,直接越过中间院落。轻松到最后的院子。
这里是晏府花园,有一座池塘,边上有一座精致阁楼,也是唯一亮灯的地方。两人又是轻舒猿臂爬到边上大树,向那二楼上葡萄架后看。
却见那里有一把躺椅,也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着,穿着宽松的睡袍。边上有拿着蒲扇的侍女伺候着。不过侍女靠着葡萄架,手上扇子也停了。
两人慢慢靠近,只从树叶后面向这里窥视。渐渐听到鼾声,那老头已然睡的深沉,他身后摇扇子的丫头眼看着也打瞌睡了。徐冲原本打算从这里下去,偷偷进屋子二楼,现在这里平台上有人,还得再找地方绕过去。
沈括居高临下仔细看那白须老者,也无从分辨是否是古柳冈山庄里的主人。只要等他起身走两步,或者说话才好确定。
正向前挪想和徐冲说话,那睡着的老头突然警觉起来。
“月娥,可有动静?”
“主人,未曾听见啊?”侍女醒来,急切间手上扇子都掉在地上。
“树上,是树上……我浅睡时惊醒,刚才似乎听到树上有动静。”老头说着起身,向徐冲沈括藏身的大树看来。
“相公,多半是那小苹带回来的狸奴,又爬树上耍去了。昨天也是那狸子,从树上抓下斑鸠嚼着吃了,地上落了一地的鸟毛。”
“那狸奴看着就不似家猫,也不知何处抓来的,真正与小苹一样的野性难驯,不似个通人性的畜牲。我只当她拐走小七时,把这小畜生一起带走了?”
“小苹与公子私逃的慌张,没带走那狸猫,它就一直在府上,如鬼影一般出没。白天到处转,也在金鱼池捞鱼,也在树上抓鸟,也去仓房抓老鼠。每每一闪就不见,每日也见不到几回踪影,然而厨房里老鼠少了不少。”
“能抓老鼠倒是好,这几月大的狸猫尚且知道报恩,小苹这千人骑的贱物,竟然这般忤逆我,拐走我最爱的孩儿。若抓到这贱人,一定要打杀分尸,塞进麻袋,丢进汴河。还有那逆子,也绝不可饶恕,竟然与娼妇私定终生,也不知逃往何处去了。气煞我了,气煞我了。”
树上沈括已然听出,这老儿的声音,正是那日在古柳冈山庄里听到的那位,从口气听,大抵就是晏殊。这老儿也是当过同平章事兼枢密院史的前朝重臣,说话却如此粗鄙下流,竟说小苹是娼妇,若不是偷入他家不占道理,沈括恨不得跳下去揪住他胡须与他理论一番,谁说勾栏里妓女就一定下贱?
第93章 偷听
六月初八 丑正
“月娥,今夜你可又偷懒?”老头一转换了个话题,大概是看见扇子落在地上。
“月娥不敢。”丫鬟赶紧将扇子捡起,使劲给老头扇了几下。
“前日让你守着这角门,便见你瞌睡,他向我埋怨在外面敲了许久门才去开门。连累我几日我只好自己在这里候着,平白被蚊虫叮咬。今番又见到你偷懒,我若手边有那钢针和笏板,便要狠狠给你一下,也好让你长点记性。你不要以为我年老好欺,可知当年在玉清昭应宫前,身边小厮也是偷懒,被我一板子打落门牙?呵呵呵……”
沈括在树枝上听的清楚,这件事他确有耳闻,晏殊生性暴躁对下人极为苛刻世人皆知,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小事用牙笏打伤随从,后来章献太后也因为此事将他贬官到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