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相公。”杨惟德打断了包拯的兴致,他发现了老包一处思虑不周。
“哦……杨少卿有什么见教?”
“可还记得,在御花园找到的骷髅状傀儡手上的兵器?”
“哎呀!”包拯大惊,已然意识到自己漏了什么。
“那骷髅傀儡使的,也是槊。”
“这其中难道……”包黑凝眉急思其中关联。
“比如那谶诗的第一句……”
“驱骨骸豪杰尸冢?”包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转身看那石碑。“难道应在这里?”
经杨惟德一点拨,老包意识到谣谶的前三条已经全部发生。如果事情会依次发生,那么第四句很快就会应验,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以杨少卿看,这第四条收怨魂积尸笼中的‘积尸笼’会是何处?”
“字面看好像是……关押死囚的刑狱之地吧?”
“所言似有理啊。”包拯终于放下成见,赞同了杨惟德一次。
“包相公打算如何布置?”
“这京城内关押死囚之地,无非大理寺狱、开封府狱,还有那御史台的台狱。若有人要在此三地装神弄鬼搞出些事来……那便好极,既然摸到些形迹了,必须抢先筹谋……嗯,我会从军头引见司里找些面生可靠之人,隐在这些衙门外的暗处,只等他们作妖便一网成擒。杨少卿,如今先机未定,案情不明,切勿与他人言说。”
“包相公放心,下官自然知道轻重。”
包拯说完,风风火火离开,全然没有疲惫之态。杨惟德并不看好包拯能守株待兔等到机会。他已然察觉到暗中的对手是段位极高的阴谋家,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积尸囚笼是什么,字面看应该是牢房,但是文字游戏是很容易制造误导的,这一点他太清楚了。
他一个人溜溜达达回去,也不回司天监,直接回到城外家里,想着先好好睡上一觉,然后从父亲留下的堆积如山的纪录里找找看帽妖的线索。谶语提到了帽妖,并非随便诌佞出来的造词,而是一个有特指的旧词,他年轻时听闻自己父亲提过,大概三十年前,帽妖在洛阳、东京和应天先后出现,引发过巨大的恐慌和政治危机。有心人借用帽妖这桩旧故事,显然有阴险图谋。
老杨的的家就在汴河南琼林苑边上,远离闹市还算清净,他平日还得为官家研究符篆丹鼎两门,无论炼丹还是画符都必须凝神静气,远离尘嚣和烟火,城外倒是最合适。
回到家已然不早,也顾不上吃饭先倒头睡下,他可不似老包那么热情高涨。
包拯的脸色常黑不容易看清喜怒,但是眸子里战胜挑战的欲望,杨惟德还是看得很分明的,那不是五十多岁知天命的男人该有的眼神。
实际上,早上出宫门时,老杨就想找个说辞溜回家,一时没找到体面又合乎情理的理由,却怎料那老奸巨猾的文彦博随便寻了一个心口疼的借口抢先了,自己只能跟着老包风尘仆仆去看现场。说起来三四年未见,文彦博好似老了很多,也不似当年锋芒毕露,要知道那时候,他可是敢对圣上语带揶揄。昨夜在迩英阁谈及案情时也没有如包黑那样急着下结论,也没有针对自己语带讥讽。
躺下没多会儿,似睡非睡间没来由响起鞭炮声,起初老杨以为爆竹声来自梦中,琐碎梦境也随着鞭炮声变化,似又走在红毡上,在众人嬉闹中要重入洞房?心里急着想看看这回梦里的夫人长得如何。可恨那鞭炮声没完没了,终于将短暂的好梦吵醒。
他起身半躺着,生了一会儿气,外面鞭炮声才停,这才喊夫人进来问怎么回事。夫人说是琼林苑边上旧府邸有人搬进来了。
老杨思忖琼林苑边上的气派大宅院都是宫里产业,倒是空了许久,怎么就有人住了?夫人说:你整日修道炼丹久不闻窗外事了,现在那大宅已然是驸马府了,只是公主年幼尚未能出嫁,不过驸马一家今天搬进来,以后就是邻居了。
老杨披着杯子掐算时辰:“甲午年甲戌日,忌乔迁婚嫁动土修灶,午时两刻,时辰也不吉,乔迁日子如此草率,这驸马府怎么也没个明白人?”
自言自语被夫人听到,于是不免两句唠叨:“不就是搬家嘛,哪儿那么多名堂?打扫干净不就行了?”
“你个妇道懂什么?你知道那旧宅以前住的谁?是打扫能扫干净的吗?”
“你若知道快说,我还有两领被褥要拆洗,没工夫等你卖关子。”
“那里是后蜀亡国之君孟昶的旧宅。当年他被太祖幽禁与此,后来死的不明不白,这里也就废弃了。这府邸旧宅生地,阴气森森,非得请道士和尚做几遍法,杀鸡杀狗祛两回祟才可乔迁,如何能这么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