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相识的说,他酒醉后说过,城北置了一处大庄园,若属实必不难找,此刻包大人正派人去核实。最快明天便去那处拿他。”
“为何拖到明天?”
“说是大庄院,若要围捕少了说要百人阵仗,包大人对开封府和皇城司不太放心,怕走漏风声。京东路最近正在查弥勒教余党,离京城也近,故而想从京东路提点刑狱司。调些做公的生脸捕快进京,但求绝无走漏消息之人。明日若找到地方,我便来找你一同去,此事不必告诉杨大人,你一人出来就行了。”
“包大人也是多虑,这种事让杨先生去,他也断然不会去。对了,包大人如何说怀良大师?”
“包大人大赞了怀良大师,说改日定要请大师赴军头司,好好叙谈。”
“这便好。”沈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今夜,你且好好休息。明日你我兄弟一同干票大的。”
徐冲说完又匆匆出门,上了马疾驰而去。沈括不懂捕拿犯人,但是隐约觉得,这类事宜速不宜慢,拖到明天有些晚了,须知帽妖案后面的人是极谨慎的,但是大人自有他的想法也是没错。
第30章 画中妖
二月初八 酉时
晚饭后,李承庵道长告辞而去。杨惟德也颇有涵养,一直没追问徐冲下午急吼吼来说了些什么。他自然也猜到,包拯看他不那么顺眼,反之他也不喜欢老包。他不追问,就是让夹在中间的沈括不必为难。
夜里沈括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戌时对面琴瑟笙歌隐约传来,显然驸马都尉的宴会刚刚开始,却没有过府来请自己,大抵是忘了。此时城门已然关闭,小苹显然是回不去城里了。也不知道宴席间会不会有浮浪轻薄之人?想来既然是驸马请的,应该多是有才情知礼仪的人吧?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还是睡不着,便穿了衣服到院子里走。对门驸马府的喧哗声已然没有了。
他在寒夜里独自站了一会儿,确实听到不到对面半点动静,大概也都睡了。却听到牲口棚里,自己那头老驴没来由叫了起来。他走过去查看了一下,并没什么问题。
这乡下来的驴子,确实不太习惯东京繁华之地,尽管这琼林苑地方已然是城外了,但是对它而言还是太吵闹,这些天只要夜里听到外面生人走过就会嚎两嗓子,比杨家的看门狗都灵。然而这驴也有神奇地方,若是杨家人甚至徐冲在墙外走,它便不会叫,可见是能分辨出的。
“你呀你呀,我是不忍把你还给小苹?只怕她要把你卖去炙肉铺子。”他拍了拍驴头,“然而过些天,我确想要个由头去见她,你说该如何是好?你不说,便是同意了?”
见那头驴不叫唤显然同意成全自己了,正要回卧室,却听到琴声传来,此时起了风,琴声隐隐约约,但很像小苹那张古琴弹奏出的。边上驴子也竖起耳朵听,并不乱嚎乱叫,似乎能分辨出是小苹。
“怎么这么晚了,她还在抚琴?”
琴声似小桥流水又如空山浮云,虽随着风断断续续,却是意境悠远,沈括渐渐听的有些醉了。杨惟德不久前说过的,勾栏妓女都是些贪慕虚荣之人,但是心性浮华的人如何弹奏得出这样淡泊缥缈的曲子?
沈括走到墙边,侧耳静听起来。
驸马府内,小苹正坐在池塘中凉亭里弹奏,她的手腕上有一道红印,是刚才与驸马拉扯时留下的。
驸马府的赏灯诗会在半个时辰前结束,随着众人离去,小苹的歌舞弹唱工作原本也差不多完工。然而驸马借着酒劲,强留她在书房再弹奏一曲,而其余姑娘则各自去客房休息。
一曲未毕,酒醉的驸马就上前搂抱求欢,却被小苹挣脱开,手上留下些淤伤。驸马嬉皮笑脸道:今夜燥热难眠只求与佳人再多饮几杯,谈谈风月。
他原本以为小苹是勾栏女子,即使半推半就最终必能得手。却不料小苹颇有急智,当即表示男女共处一室,难免传扬出去。这一言倒是刺醒了半醉撒疯的驸马。若是眠花宿柳的事情传到宫里,怕被小人搬弄、挑拨,又是一场塌天的是非,顿时间欲念消减。然而驸马木讷,一时语塞无法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小苹颇能应变,赶紧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她说只在花园凉亭里为驸马弹奏一刻,为驸马消除燥气。
琴声骤起,驸马坐在书房塌上,喝了几口茶,醉意渐渐消减,不由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胡来。
当然,他也渐渐回过神来两件事。其一,小苹看似娇弱,然而力气挺大;其二是小苹实打实地救了自己。刚才散了诗会,自己借着几分醉意,在众人面前强留小苹,已然是大大地犯浑,即便没有发生什么,也势必留下口实。原本几乎铸成大错,倒是小苹轻巧解开了这个局,现在她在湖上凉亭弹奏,这一手琴技只有她有,于是有心人便知并无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