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来时已经是未时,于是出了宫返回老鸦巷。
晚饭前,沈括就一直在自己阁楼上待着,思忖奉宸库的情形,同时也等怀良和尚来。他还不死心想要与和尚再争辩一下,说服他小苹不可能参与其中,但是心里也知道这只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小苹与这件案子,隐隐约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奉宸库的情况显然是有内鬼,他绝不相信是鬼怪靠法术做了手脚。暗藏的敌人,很明显就是要靠早就在市井流言里传的跟真事的一样“斧声烛影”来撬动大宋根基。最近弥勒教所下的功夫,也全都围绕在大宋得国不正,当今官家得位不正上打转。
申时,果然有人来了,却是李承庵和杨惟德二位,他们也是急匆匆从宫里来。
杨惟德一直不喜欢这个包拯选的新地方,今日是老杨第一次才来。沈括有些担心,怕他们两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自己最近非常明显的偏向了包拯,而自己原本应该是他们那头的。另一重担心是怕李承庵道长追问那天傀儡复活的事情,因为他明明贴了七张镇压妖魔的符咒,按他的那套逻辑应该万无一失才对。他要问起,是否有人把那些封印妖邪的咒语揭掉了,也不好回答。撒谎这种事,沈括不是没做过,只是很不熟练,极容易被看穿。
然而担心显然多余了。沈括将两位请到二楼坐下后,只谈了几句才知道,这二位急着来,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杨惟德昨日又通过《景佑六壬神定经》和《景佑遁甲符应经》两部奇门书推演,得到了惊人的结论——今天夜里,暗中的邪祟还会出动。经过连日的推算,他的手法已然十分熟练,所以速度快得多。
杨惟德的这套规则,自然是定数,如怀良曾经说过的,任何人手上有这两本书也可以推演,然而其中也自有变数,就是推演时使用的大衍之数,这种方法以蓍草占卜。这是很多年前,孔夫子他老人家用来算吉凶的方法。但是沈括也用他的“隙积之术”对这套方法,进行了一些穷举推演,发现内藏定数,简单说用来推算地点和时间,结论仍然会散布在相当的范围内。范围并不小,难免出现事后看凡事皆准,事情却很难在一堆可能性中推敲出所以然的尴尬场面,这样就又回到了算命的本质。
老杨拿出地图,这次又是圈定了七个地方。时间从子时起到卯时。也就是说,他给出了一个包括了半个东京城的空间范围和长达四个时辰的时间范围。完全让人莫衷一是。仅就这个院子里,一共只有二十几名差役。若分成七组去巡查这七个区域,每组也只能分到四个人。
徐冲有些皱眉头,但是边上沈括看出些名堂。因为御街又在其中。
“老师,御街又在大衍推算中?”
“是啊,常言说,一不过二,二不生三。然而推演出的结果,就是如此。”
“然而这么多地方,我们这里人手还是不够啊。若是每一队人马,只有三四人,恐怕见了那帽妖或其他幽冥之物,也不好对付。”徐冲抱怨道。
“徐节级在军前效力时,可知道一样东西?”老道李承庵说。
“什么样东西?”
“那物叫做鸣嘀也叫做响箭?”
“自然见过。箭头中空如哨子,飞过就有破风啸声,西夏骑兵常以此响箭声音为令,凡响箭飞向何处,刺耳尖锐声音所向,全军一起向那里射箭,然而那破风的锐利声音并不大,距离远些就无用了。不知道,道长提及此物与今夜的城内巡防,有什么要紧关系?”
“呵呵,那些都是番邦用的,可见过我大宋用火药捻子引发的鸣嘀。”
“确也见过,竹筒里填上火药,点燃后擎在手中,烧到火药,火焰便直冲空中,炸开如锦绣火花一片,原本此物是在夜间做联络之用。然而后来发现,白昼时可以射向敌阵常有奇效。所以此物颇为机密,就怕被外邦知道底细。”
“说起有奇效,可是这东西可以伤人或纵火?”沈括急问,他也突然想到了更多军事用途。
“却也不行,若想纵火,用箭杆点燃了直射出去就是,更远也更准。然而的奇效在于可以惊吓战马。”
“惊吓战马倒是与我们无甚用。”老道摇头笑道,“不过若我们手上有,分到每一队人手中,见到怪异便引燃了飞到空中。四周巡防弟兄们的便可循着空中火花立即赶来,弥补人手不足。”
“哦,这倒是一个办法。”徐冲并沈括一起点头,不由得赞叹老道有些缜密的心思。
“而且,火药乃是至阳至刚物,燃尽后的硫磺硝石之气,也可驱幽冥乱邪之物。那日帽妖在潘街现形,也是在大内燃放烟花燃尽之后才敢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