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驴我骑走了。你也快些回去加件衣服,免得染了风寒。”
“是是。”
小苹撑着驴背想要上去,一时力有不逮,手上伞被风吹到地上。
“我来帮你。”沈括想要去扶。
“公子且住。这伞不能乱动。”小苹止住沈括靠近,还是自己爬上了驴背。沈括捡起地上雨伞,不敢突兀靠前。小苹驾驴向前,伸出一只苍白玉手,沈括这才递过扇柄。
小苹也不答谢,接过伞径直走了,街上留下清脆的驴蹄音和铃铛声。
她就这样消失在街道尽头。沈括没有动一分一毫心思偷偷跟踪她。知道小苹不是反贼,尽管也只是她一面之词,沈括已然解脱了心魔,现在正是要信任她的时刻。
二月十九 丑正时分
他哆哆嗦嗦回到老鸦巷时,正巧徐冲打着哈欠回来。看到沈括穿着单衣回来也是一奇。赶紧上前询问怎么回事,该不是和那驸马一样梦癫病吧?
沈括犹豫一下,没有将小苹找自己的事情说出,毕竟小苹不是反贼这件事并没有任何说服力,只有他自己一厢情愿愿意相信而已。但是架不住徐冲追问为什么这么晚出来,他突然想到了托词,于是说起夜时看到牲口棚有那头驴不见了,担心被偷驴贼偷去,于是追出来查看。结果没有发现踪迹,驴果然是没了。
徐冲倒是没有追问,不过心中自然是不信的。沈括一开口撒谎他就看出来了。徐冲毕竟老练,会撒谎的人见的多了,绝不是沈括这副样子。而且就算有人偷进院子,放着几匹好马不偷偷那头牙齿都快掉没的老驴?那是失心疯了吗?且不说那驴还特别爱叫。夜里只要有生人走近十步内,就开始大嚎大叫,哪儿那么容易偷走?
他觉得其中有莫大蹊跷,只能先把问题藏在心中。沈括上楼后,徐冲决定自己仔细查看了后院。后墙柴门仍然开着,显然沈括是穿着单衣是从后门追出去的,然后他又从大门进来,竟然也忘了去关后门。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
一定是什么要紧人物,让他如此急切出去的,这个人他却不愿意与自己说。还有这头驴的交际圈也是值得推敲的疑点,徐冲最清楚,其实在整个东京城里,它熟识的人大抵就是沈括熟识的人。能在夜里靠近牵走它而不叫唤的,除了自己、杨惟德夫妇、沈括或者还有这这院子里经常给他换水的几个探子外,好像只剩下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小苹。毕竟小苹和沈括一起骑着它来的东京。
徐冲毕竟脑子不坏,将两项疑点结合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早上 辰时
沈括在楼上,翻看那本《圣教经符契》,这是小萍进来后留在窗台上的,是疏忽了,还是有意为之?
这本书内容庞杂,也无从找线索,于是就从它放在窗台上时翻到的那页看起,发现这一页写的是一个奇怪的药房:“魇迷散”用几样怪异药物配置,按上面说法,无色无嗅也无毒,人服了就会陷入半梦半醒当中,听觉视觉都有存留,但是看的模糊,听的也不算真切,容易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此时布道效果最佳,因为受众迷乱昏沉,有如神谕。
沈括还想自己夜里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赶紧把自己那壶冷茶拿过来闻了闻,也没有味道,不过还是倒了吧。
吃完早饭,沈括就无精打采出门。他还在纠结小苹是不是在骗自己,另外就是前天晚上,小苹到底是怎么做到转眼就到河对岸去的?还有就是那琴上的小纸人到底是分散注意力,还是真有用途?
他先去了怀良店铺,发现怀良不在,只有小乙一人看店。一问,小乙说怀良早上没来,可能中午才来吧?当然也可能整天不来,最近实在没什么生意,和尚做生意也有些心不在焉。沈括问起师傅是不是去瓦子里耍了,小乙说倒是不像。以往去瓦子都是就近去,也不带东西,最近老背着个口袋,像是去鬼市淘换什么官府不许卖的东西。以往一月也去一两次,多是些贼赃,或者私盐私酒,或者宫里流出的酒曲之类的。
看来怀良这个和尚爱好还很多样。沈括离了大相国寺,想起很久未去杨惟德家了,于是转出城向西去琼林苑。
这段路也着实不短,走了好一程。中午时分才到。
眼看到了杨惟德家,听到一阵琴声从驸马府里传来。琴声如旷谷幽兰,古意盎然。这分明是一首不知名的琴曲,然而沈括不是第一次听到。前几日在老鸦巷,怀良曾经用小琴的那张琴随身弹奏过这首曲子。当时还刺破了手指,流了几滴血。
“不可能……没人可以弹奏的与那怀良大师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