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砚没再说话,轻轻一哂。
他笑得散漫,似是听见什么无趣的笑话,施黛只看他一眼,就明白了江白砚的意思。
正常人大半夜撞见厉鬼,晃眼一看,就能被吓个半死。
想当初傀儡师一案里,她独自一人被困在闹鬼的院落中,当画皮妖从窗外走过,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给。
如果夫妻两人仅仅因为一句威胁就不报官,说明极为胆小怕事——
这样的人冷不丁见了鬼,怎么可能细细端详,甚至发现厉鬼的双眼被剜去?
更何况,当时还是深夜,四下昏暗,他们与所谓的“厉鬼”隔着扇窗。
男人能如此顺畅地描述出厉鬼的模样,简直像是……
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样。
察觉她的视线,江白砚略微侧眸,无声笑笑。
目光短暂相触,两人都明白对方心有所悟,心照不宣移开视线。
不经意捕捉到这一瞬间,柳如棠眉心一跳。
嗯?他们是想到什么,还是……
“这个,”将屋子里扫视一圈,沈流霜盯着正堂角落的神像,“送子观音?”
神像庄严,被清理得一尘不染,身前燃有三炷香,显然刚刚供奉过。
方才被江白砚几句话逼问,男人心有余悸,擦了擦冷汗:“正是。”
柳如棠挑眉:“你们不是有孩子吗?还整天……”
话到一半,她闭了嘴。
这家人虽有孩子,却是个女儿。
送子观音,他们是求儿子的。
白九娘子:“啧。”
这回连捧哏都不想捧了。
“想再添个儿子,儿女双全嘛。”
男人笑得谄媚:“我们对流翠也很好,她年纪到了,正在为她找个好夫家。流翠被养得极好,自小就跟我娘子学做饭和女红,准能引不少郎君青睐——像我娘子,当年她把饭菜一碗一碗给我送来,我一眼就瞧上她了。”
听他这样说,仿佛对女儿唯一的盼望,就是她能嫁人生子似的。
柳如棠心中无名火起,奈何身为镇厄司中人,没法对平民百姓动手。
正想着如何回怼,耳边传来施黛的声音。
“我明白。”
施黛语气诚恳:“一碗碗给人盛饭,这种事我也做过,的确重要,马虎不得。”
男人露出“看吧我都懂”的神情:“像我娘子对我那样,也是给你中意的公子?”
施黛:“我娘告诉我,那叫给死人上供。”
男人脸绿了大半。
柳如棠一时没忍住,嗤地笑出声。
这天聊不下去,男人青着脸,一扭头,看见身旁的阎清欢。
一行人中,属他看上去矜贵非常,单论身上那件狐毛大氅,能卖出寻常人此生不敢想的惊天价格。
女子能进镇厄司又如何?最富贵最显眼的,不还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