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对应的身份,是个寻常农夫。
庸庸碌碌一介凡人,斗不过邪修,更保护不了他,与其留在这儿和邪修对峙,不如弃他而去,还能保住一条命。
他心知走投无路,为了让她有机会活下去,竟连一句求她救命的话都没说。
懂事得让人心里难受。
“施小姐。”
江白砚神色未变,轻声道:“你去院中候着,我来解决就好。”
施黛看了眼床上的小孩。
“不必担心。”
江白砚笑笑:“我有分寸。”
这是江白砚的魇境,如何解,他比施黛清楚得多。
施黛很有自知之明,听罢没出言反驳,临走前,摸了摸男孩苍白的指尖。
是个带有安抚性质的动作。
有些痒。
与男孩触觉相通,江白砚不动声色,指尖一颤。
施黛转身离开,关好房门。
江白砚垂眸凝睇,同那道小小的身影对视。
蜷缩在床头的男孩羸弱清瘦、遍体鳞伤,是任何人都能随意碾碎的模样,哪怕双目满是怒意,也毫无攻击性,像条在砧板上等死的鱼。
他好心情地笑了笑。
这是他自己。
“她救了你?”
掏出黑金短匕,江白砚语调懒散,隐含讥诮:“真以为你能逃掉?”
在男孩看来,他是邪修的形象。
平心而论,这样的安排……恰合他意。
他厌恶儿时的自己。
“真蠢。”
唇角翘起温柔的弧,江白砚步步逼近,缓慢俯身。
混入莲仙迷宫后,由画皮妖绘制的假面不再必要。出于恶劣的趣意,他抬手撕下面具。
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两张无比相似的脸彼此相对,透过男孩漆黑的瞳孔,江白砚窥见自己的相貌。
一副令他恶心的皮相与躯壳。
“我既将你用作替傀,怎会让你轻易逃脱。”
模仿邪修的语气,江白砚低声道:“你为何心生妄念?不是自己的命,强求也无用。”
这些话,他一直想对当年的自己说。
男孩死死瞪他,身体颤抖更凶,忽地咬紧牙关,用力将他推开。
可惜这具身体受了太多的伤,没等男孩踏上地面逃跑,便被江白砚掼倒在床榻。
如记忆中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肮脏,怯懦,无能,幼稚,天真。
江白砚厌烦这样的他,也嫌恶如今的自己。
说到底,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短匕出鞘,江白砚并未直刺他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