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阴沉沉的,笑意浮在表面:“龙师通敌,啧啧啧,真是骇人听闻不敢想象。”

说完也不管外面这些持明作何表情,少年只管推开人群返回神策府向将军腾骁递交口供。

其他得到消息的持明龙师几乎与他前后脚进入神策府,与灵问密谈的内奸被五花大绑押到龙尊饮月君面前——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绕不过他去,青年闷了好一会儿,站在他不远处看热闹的白发工匠忽然冷笑:“活该!”

“你!”龙师们对这个短生种怒目而视,应星吹吹手指上沾的瓷片:“真是可惜持明只能死一次。就是你们龙尊给惯的,个个都把自己当太子了不成?旁人都得让着避着,搞清楚啊老人家们,是仙舟与持明互相需要,可不是联盟硬扒着持明。”

真叫他说啊,那个丹士长还是死得太轻松了,小丫头片子医术不错心眼挺好,都没有把他救回来再捅几刀再救回来再捅几刀循环往复,至少表现出了对珍贵药材应有的尊重。要是工造司能出这么一个长心的学徒,他能高兴得请白珩喝酒。

但是……

想想朱樱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工匠又转过去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丹枫的肩膀:“先把家里事儿整好再说别的吧。”

那丫头身体虚弱,比琉璃还脆,此番怕是……凶多吉少。虽说他自己“宁如飞萤赴火不做樗木长春”,放在无辜的少女身上,应星更愿意祝她长命百岁无病无恙。

好遗憾呐。

龙师们成排围在龙尊身边。这些人绝大多数脑子还是能拎得清的,只在罗浮与持明之间碗里的水更偏向自己家罢了。严格来说这不是问题,会偏心才是人之常情,问题在于他们偏得有些盲目,不做蛋糕又想分到更多蛋糕。

丹枫的脸色没比景元好到哪里去,他负手站在龙师们面前,认真看过每一个人的表情:“你们之中,有几人事先已知此事?”

与药王秘传暗中来往,只两个人操作就能滴水不漏瞒天过海那是不可能的,龙师中必然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同僚行了方便。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些虚弱,一点也看不出往日强势的样子。越是这样,龙师们心底越没谱——龙尊脾气虽然不太好,但终究是个讲道理的人,一过不二罚的规矩他还是讲的。如果丹枫上来疾风骤雨雷霆之怒他们反倒不怕,过去就过去了,双方这几百年来都是如此。

可是他不发怒,也就是说这事儿轻易没完。

腾骁从头到尾听过景元的报告,又着重浏览了从玉兆中提取的部分情报,沉默片刻点头:“战事之后追封吧,我对不起你和你师父。”

白珩闹着要开星槎去追步离人的星舰,镜流摁着她不放,两人都快打起来了。将军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将朱樱的玉兆还给她们:“孩子实在是个好孩子,从她传回的情报中可知来犯者确认是丰饶令使倏忽无误。那孽物似乎能操纵血肉催化魔阴,因此我不能放你们这个时候赴险。”

狐人“哇”的一下哭声震天,旁边忐忑等待龙尊命令的龙师们心底一沉——那个蠢货!也不想想剑首的养女会是个好相与的么,有本事真能算计出镜流与白珩的把柄也成,没那个本事还不早早将事情说出来寻人商议,硬是被个病得抬不起头的黄毛丫头给摆了一道!

这样鲁莽不仅触怒龙尊,更是有一个算一个把云上五骁全得罪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持明一族,乃是【不朽】的神裔,如此行事可还有脸面去见鳞渊境下的龙心吗?”丹枫失望的看过这些不敢抬头的龙师,有人年长有人年轻,竟无一个将眼光放向远方的。

他只觉得浑身疲惫,脑海里无数先代龙尊的记忆碎片反复出现,几乎让他无法辨别虚幻与真实:“我大约是快要回鳞渊境结卵了。此次丹鼎司之乱,持明的责任不可推卸,你们随我同去,暂时势弱,神策府多少看在鳞渊境的面子上还能再宽恕持明一回。”

“罪人灵问,不允许任何人去十王司认领,将其行事及下场告知诸族人,以儆效尤。”

说完他疲惫的挥手赶人:“回去准备一下,手里的位置都交接出去,待我等回归波月古海之后,持明一族还需要新的龙师扶持。”

龙师们没有想到龙尊居然连听都不想再听他们辩驳了,直接下令龙师换代,而他自己也准备转生。

这样做神策府乃至仙舟联盟确实不好再追究罗浮上这一脉持明的责任,但是代价……这代价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持明族内暂时拿出了个处置意见,丹枫专门走到将军面前低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饶是腾骁也有点骇然:“你,你这就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