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从来就没好过的体弱毛病,钟离是知晓的。本打算老惯例拎着走,忽然又觉得不大尊重,到底费了点事将人横抱起来放到昏迷过去的若陀身边。

如果病患是人类,朱樱会用捕捉脉息的常规方式进行诊断。但此刻病患只能说有个人形的壳子,除了丰饶的力量她别无他选。头顶桃树的果实越发膨胀,直到熟得烂透落入泥土化作汁水也没人怜惜。

她放下手,撑着额头思考。

若陀龙王的状态,放在仙舟的话家里牌位都该竖起来了,往后的事儿得归十王司而不是丹鼎司。

——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分类方式,明明人还在喘气儿,就因为脑子糊涂了便给直接算成死亡人口,这合适吗!

无论对患者还是家属而言,如此安排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两方心理上可能遭受的巨大创痛。也许昨天还把酒言欢的两人今天就不得不面对被判官制造出来的生离死别,亲友爱侣间甚至连临终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只能排队等窗口叫号去领一个个冷冰冰的骨灰盒子。

朱樱不是不能理解此举乃是为了防止长生种魔阴身突然发作给周围人群带来的恐慌,但如今不比以往,一般情况下绝大多数病患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被十王司判官带走的,大肆破坏公众场所以至于造成损失的少之又少。她始终认为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有着连绵不绝的脉脉温情存在,方才世世代代薪火不绝,不能因为少数人失控就忽略掉绝大多数人踏上最后一程时的尊严与情感。

当然,这份悲悯亦是建立在绝对的自信上,扶危济生真君手下绝无冤魂。

“尽力而为最多延寿百年,不想受苦的话……三五十年左右。若陀,咱们保守一点,四十年时间够你和朋友们告别吗?”

放在人类身上动作快点四十年说不定都能看到第三代降生了,但要是换成仙人,就跟过四个月没啥差别。

眉目温和的青年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绽放凋零不断轮回的殷红桃花叹息:“足够,怎么不够呢?我再没想到回归地脉前还能有意识清醒的时候。”

他侧过头看向站在左近的好友,咧开大大咧咧的笑容。

“太好了,摩拉克斯,能一醒来就见到你,看来你我之间缘分未尽。”

钟离出拳和他碰了一下,一点也不见难过:“你与我同回璃月港,我请你听戏赏景喝桂花酒。”

“咳咳咳咳咳咳!当着医者的面大言不惭讨论喝酒的问题,你们两个是不是太放肆了?”

朱樱催生出的巨木已经随着若陀龙王醒来而消散。缠在他身上的树根干枯断裂,很快原地只留下一滩灰烬。

钟离把视线往旁边移过去,若陀坐起来,习惯性抱着胳膊看他的热闹:“桂花酒这件事可不是我先提的。”

“哼!”

她没好气的收拢金针,若陀拈起一枚凑到眼前细看,不由赞叹:“每次见到它都不得不佩服,这匠人好生俊俏的手艺,当得一句巧夺天工。”

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针尖细如毫毛却锋利无匹,针尾方便拿捏的位置上雕刻有精巧细致的周天星图用于防滑。只需把这套金针按照顺序摆在一起连着看,它就是条标准星际航线轨道,每颗星辰的点位都精准标明坐标,再不怕迷途在外的旅人找不到家。

“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打造的,人过一天抵得上绝大多数长生种浑浑噩噩百年。我在这儿歇一会儿,你既然没事了,就出去替我把药采来!”

第10章 璃月之地

若陀龙王被封印的主要原因在于其行为失控容易对周围环境造成毁灭性打击,现在他用寿元换取意识清醒,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被封印的理由。

朱樱说要休息就是真的要休息,如果不想被往生堂客卿一路拎着抱着扛着走回璃月港示众,她最好尽快恢复行动能力。丰饶的力量从来福祸相依,不仅对被赠与者来说是这样,使用力量的人一样也要掂量好代价。

把扶危济生真君留在山腹中休息,若陀和钟离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拜托,这里的封印乃是摩拉克斯全盛之时布下,别说魔神妖邪,就连蜘蛛蚊子也难以钻入。唯一能想出破解之法的人如今神志清醒万万不会再去做奇怪的事,这还不安全提瓦特大陆上基本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拿了药单约好时限,两人一前一后边聊边走,朱樱见封印口恢复原状不由把提起的心放下去——她不是怕外面有人闯进来伤着自己,她是怕等会儿意识不清伤到旁人。

接连动用丰饶之力,她需要一个自我净化的过程。

桃树消失的地方巨型根脉再次出现,不过这回可不像对待伤患那般温柔,深褐色的根须树藤宛如长鞭狠狠甩出来拦腰缠在女人身上,瞬息便将她缠成种子似的藤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