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担心,在团雀和外面的动物身上都试过,白珩阿姨也拿去丹鼎司给人检验过,有医士出高价将方子买了去呢,你要是在那边儿用得也是这个。”朱樱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反应似的,故意停了一会儿才把后半句加上。景元身形一顿,卡卡卡转头瞪她:“你忽悠我是吧?忽悠我好玩不?”

“好玩啊~”

她拖着长长的尾音扳回一城,贴好最后一条胶带固定纱布,最后退上一步照着景元背心拍了一掌就跑:“厨房里有吃的给你热着呢,吃完就回家去吧,不要让父母等得焦心。”

“欸我说你!”

真要去抓,他两步就能追上去把朱樱拎起来摁椅子上,也就是心知彼此年龄渐渐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这才不得不有所收敛。景元没好气的甩甩马尾巴:“你这样也不行吧,总麻烦白珩两边跑,不如直接去丹鼎司谋个医助的活儿?”

他话音刚落,朱樱重新走回来摇头:“不去,我去丹鼎司干嘛?那儿可不是能混日子的地方。就我这破身子,伤员没救回来医助先倒了,还要劳烦人看顾,不是添乱是什么。”

石桌上散落着药瓶和染血的碎布还没收拾,她将药粉放回妆匣,不要的垃圾丢在地上慢吞吞扫进篓子。

“而且我也不耐烦和生人打交道,没什么话可说。”

丹鼎司的医士光是在学宫念书就得念百十来年,换做她都不一定能活到一期测试之时,何必去自取其辱?

“可是……”景元只起了个头,看看她抿成一条线的粉唇,后面的话直接咽回去:“好好好,不去就不去,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今儿想吃什么?哥去给你买,就当谢你给我收拾伤口。哎呀!”他又不正经起来,脑袋上被人用力拍了一掌,拍得脑瓜子嗡嗡直响:“你还乱跑!你还乱吃东西!你还想不想好了?!”

看来肩头的伤口真把她给吓坏了,脾气也变得急躁起来。

白发少年“噗通”一下趴在石桌上,语气虚弱:“不行了,我真的要死了,樱樱你确定不要试试习武练剑么?这一掌劈得我都隐约看见帝弓司命……”

朱樱多半个眼神都没给他,捧起妆匣转身进屋。

少年的视线追着她的裙摆,末了轻轻叹气。

果然失败了啊,下次还得想法子再挨上一刀。

近来玉阙频频急报,似有丰饶孽物欲对联盟不利,各处需得加强防范随时备战。可以预见的不缺仗打也不缺受伤的机会。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景元也不想拿苦肉计去套路朱樱。

虽然很有用就是了。

他想让朱樱进丹鼎司这事儿,并非空穴来风一时兴起。

每次见她病恹恹的靠在软枕上喝药他都会很难过,纵使他在战场智计百出挽千军于危难,对于她天生的病弱也毫无办法。

舍不得,不想失去,但又无计可施。

相比镜流这处小小的院落,丹鼎司是个好地方。

师父一季也就只有理论上的四五天假期,平日里朱樱总是独自守在院中身边无人照应,有个头疼脑热一不当心小病也拖成大病。要是她在丹鼎司,但凡不舒服一点都能被及时发现,医士药材全是现成的,又快又好。

再者他自己也不能再像小时候无事便从学宫逃学那样从军营里溜号回来看她,说不准何时就要随军出征,万一哪次回不来……朱樱一个人留在罗浮上可怎么办?

镜流清冷宛如天上明月不与人亲近,白珩倒是热心肠……问题她一个巡海游侠出门就跟丢了差不多,帝弓司命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岁岁年年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桃花下数日子,对于少年人来说光是想想就很可怕。

理智上他明白朱樱不能一直守着镜流的小院子蹉跎时光,情感上他希望她能更亲近依赖自己一些,但也清楚有些事不可为之。收回视线看看手臂上短时间内就已基本愈合的伤口,他又额外意识到她还有一份常人无法企及的绝顶天赋。

景元还记得朱樱在学宫里待得那两三年,在那不满三年的求学时间里她花费了大量时间跟着自己逃学胡闹,即便如此,很多普通仙舟人要读上个一百多年的基础教育她也是完成了的。她的聪慧所有人有目共睹,要不是常年为病痛所苦,说不定那批与她同届的仙舟民全都得被挤兑到波月古海里去泡着。

但是医师们的专业课程并不曾放在通识里供给所有人广泛学习,朱樱在学宫里也没有接触过医科的教育。离开学宫后她留在小院里休养,读得多是白珩带来的游记杂书,镜流偶尔会带些军阵兵书武库备要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她继续识字用,剩下她看得最多的……是他的棋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