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小,生得俊俏,炖梨子的手艺也好,初时虽不爱说话,却也不惹人懊恼。这孩子乖巧伶俐从不惹事,叫她守着炉子她就守着炉子哪儿也不去,丁点儿大瞧着怪可爱。是以每日里她就守着炉子熬甜梨汤,熬好了自己倒一杯,碧梧倒一杯,剩下就放在炉子上,同事们谁嗓子干了就去到一点喝。喝了她的汤也就没人好意思再当面为难她,慢慢儿的便成功在药房后室落下脚。

药房后室清闲事少,赶着胸口还有口热气儿顶着,她时不时往行医市集附近转转。不几日便旋摸来两株栀子两株茉莉叫人栽在院墙下,隔三差五又寻来一株木樨并几方白石。朱樱是跟在白珩身边见识过东西的,月余功夫这院子便叫她收拾妥当,院内浓绿夭夭暗香沸沸,连房顶上的荷花池也请师傅淘洗干净,放了新的三色锦鲤养着。

那株高大木樨本是趁着快死的时候当做木料买的,不想移来没几日转危为安,再养一养越发郁郁葱葱,朱樱在树下安排了张能晃的摇椅,旁边一个石桌一方石凳。好歹也是独立过日子的人了,哪怕只是临时居住的宿舍,也得干净整齐赏心悦目。

当然,她的“干净整齐”,和一般标准不太一样。

花了些日子收拾下处,朱樱将自己进了丹鼎司还搬家的事一一告知镜流。镜流知晓也就意味着白珩知晓,两人还在罗浮之外,前者不置可否一向随她自行安排,后者特别连接了一回通话要看她现在住得地方怎样。

为了安她的心,朱樱用新玉兆拍着房前屋后走了一圈,白珩看到小院正对的波月古海就知道景元必然去找了丹枫安排此事。以那龙尊的霸道性子,越是弱小的存在越容易被他当做责任捎在尾巴尖上,樱宝怕是还不知道她在丹鼎司内横着走也行了。

她倒不是埋汰自家亲闺女,实在是日子人都知道里子比面子重要:“景小元算是终于有用了一回,樱宝你在丹鼎司好好住着,姨姨忙完了就回去看你。”

朱樱在丹鼎司,不说别人,至少她白珩大松一口气。万一这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出不得门,旁人不在乎和她搭班干活的人可是最在乎,这不就现成有双看着她的眼睛了么?再者司内看病抓药多方便啊,她就守着药房!

“阿姨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没有作战任务星槎就开慢点,少喝些酒。上次寄过去的急救药收到了吗?一块寄去的还有些晒好的果脯,没事多泡点水喝。”

她反过来交代了白珩一大堆有的没的,直把大白狐狸念得飞机耳。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再过两三个月姨姨和你师父就回罗浮了,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说啊,千万别忍着。”

屏幕外有人喊,白珩匆匆挂断玉兆去忙。朱樱走到木樨树下往躺椅上躺好,脚下轻轻一踩就开始悠悠摇晃。

她什么都不需要,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贪得无厌的小孩子是会被大人讨厌的。

隔天又有些低热,许是这段日子劳累过度。朱樱也不请假,自己在药房抓了几把匣子底下的碎药装进纱袋,就着小炉子放在她的透明水壶里慢慢熬了些药茶。碧梧端着家里给做好的腊肠饭寻她吃午餐,若有所思看着茶壶里的棕色液体上下翻滚。

“朱樱,你要不要认真学点医术啊!我觉得你抓的这一剂……比上次医士开得那副药可能还强些。”

虽然她只是个医助,却也认认真真经过了学宫的学习与考核才进的丹鼎司,该有的见识自然都有。只看朱樱的年龄就知道她没正经学过医科相关的内容,但是抓的这服药怎么说呢,已经达到可以独立行医的程度了。

窝在炉边喝药的朱樱分神看了她一眼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喝完药茶放下杯子安静点头:“好。”

药房后室实在是太闲了,她已经尽量给自己找事做,每天每天却还有大量时间打发不掉,总会下意识去想景元在哪儿,他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

这些事……不是她该去想的,她也没有那个顺理成章的资格去胡思乱想这些。

“司内有求学的地方吗?”朱樱只要不面对镜流、白珩和景元,就是一个情绪波动淡到几近于无的人。她生命中所有热烈的情感与激烈的色彩都已经耗尽在为数不多的重要之人身上,对于其他人和事委实提不起精神。

可碧梧就是喜欢她这幅不管什么时候都淡淡的样子,相处起来没有压力也不会觉得边界被侵犯,放置型友人也是种可遇不可求的类型哇!

她很高兴朱樱采纳自己的建议,指着前头的正门道:“你还没去过书司吧?等我吃完,咱们带上对牌过去,我跟你说从哪儿开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