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恭在长凳的这端坐下,她又把眼望到另一边,有些别扭的姿态。理不清的过去也是别扭的,饶她是个干干脆脆的人,此刻也有些剪不断的惆怅。
她把眼斜低下去,攥着一条绢子,“他姓谢,年轻,不是个糟老头子。我看见过,相貌不错,脾气也好,家里也有些钱。”
良恭的声音低低沉沉,怕有人听见,“什么都好?从前算命的说你有大福,真是没算错。”
她的声音也低下来,“都是面上看见的,底下的还是要真去过日子才清楚。不过自打这事情定下来,他十分尽心,自己不好来,就打发家下人送些东西来给我。看那死鬼的坟修得不好,他还使银子重新修了一番。”
说完,又横着一双笑眼看他。不知怎的,渐渐看出一份怨愤,便顺道抬手把他臂膀狠狠拧了一把,“你尽管放心。”
他也不闪躲,由得她拧,那疼有点钻心。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浮荡佻达的笑意,“你这话说得奇怪,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的事,怎么都轮不到我不放心。”
话音甫落,易寡妇已是热泪盈眶,“良恭。”喊完,她又无话可讲。擘画好一番后,才笑中带泪地说:“要是我果然错嫁了人,就是你害的。”
“不会的。”他一口咬定,“除了我,嫁给谁都是对的。”
他是头一次直白的说出来,说得她一行清泪下来,真是恨他也不是,怨他也不是。
她拂裙起身,沉默着走了。只得他一个人坐在凳上,仰头把天望一阵,让那太阳的余光把眼睛晒得干涩。心想他这一辈子,大约什么都是痴心妄想,唯有这份日落还是舍得倾照他的。
天近夏日了,这片余晖有些不大明朗的热温,他受过妙真刻薄的安慰,此刻也恍惚觉得是妙真坐在身畔,用她的肩头调皮而温柔地擦过他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