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头果然看见妙真又不肯关窗,趴在窗台上发呆。邱纶眼望着,手只管接了花信的灯笼说:“我来了她就不闷了。”且说且进 ,从廊角下绕了过去。
妙真看见他走近碧纱橱内,晃了晃神,“今日元夕,你不在家好好坐着,又跑到这里来?”
“我在家坐着,岂不就没人陪你了?”邱纶吹了灯笼搁下,自己掣下猩红斗篷,里头穿一件玉色袄袍,腰间系着锦带,带上嵌着几颗翡翠,穿得百伶百俐的,富贵又精神。
他把手在熏笼上翻两下,就迫不及待向榻上走来,“外头好热闹,你怎的不出去逛逛?”
妙真撇下嘴,了无兴致的样子,“净是在点炮仗,吓人得很,从三十轰隆隆吵下到现在,耳朵都要给轰掉了。”
“方才见是花信开门,别的人呢?”
“尧哥哥去会朋友去了,林妈妈还是床上睡着,愈发有些不好。老五叔两口,也要回家去瞧瞧,家里还有儿子儿媳妇。他们是你家的老人,你不知道?”
“谁留心他们。”他把手搓了几回,搓得热了,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嘴,“真是想你,要不是成日在家绊住,我早到你这里来的。这十来日,你想我不想?”
妙真先撇下嘴以示不屑,后又憋不住笑起来,“不想。”
“说谎。”他皱一下鼻子,歪着脑袋贴上去亲她,呼吸唇.舌都勾.缠在一处,要不是听见林妈妈在那边东屋里问了一声,他也不肯放开。
妙真轻轻吐舌道:“妈妈近日总问你。”
“那我过去瞧瞧她。”
于是牵着妙真绕廊过去,进屋两人松开手。林妈妈果然是在床上靠着,床下拢着个炭盆,烧得正旺。烛光火光一病映到她脸上去,映出一片蜡黄。
她自己也觉得是不大熬得住了,因此连日总想着对当面锣对面鼓地对邱纶说道说道。晓得了邱纶是许诺过婚事的,因问他:“你往这里来,你家里知道么?”
邱纶一听这话就晓得是过问他和妙真的亲事,自己也变得郑重些,拽了根方凳到床前坐,“今夜还不知道,不过早晚是要知道的。我二哥倒很清楚,也没置喙什么,可见他就没什么不答应的。妈妈放心,因节下忙所以才未提起,等这两日应酬完了,家里清静些,我就与家中商议这事。”
说着抬头笑睇一眼妙真,也是说给她听。
妙真微红着脸将身子一转,去给林妈妈倒了盏热乎的茶。
近前来,林妈妈看见她眼睑下两片快乐晕染开的红云,也就不多问她什么了,只管看着邱纶。她对两人的未来总有点不放心,到底不放心哪里也说不清,不过是凭着几十年的经验产生的一份感觉。
感觉这东西到底靠不靠得住也不晓得,她老人家把茶一口一口慢慢呷着,仿佛是在考验邱纶的耐心。邱纶也不说什么,只等着她问话,时不时瞟妙真两眼。心里是有几分急,想着好容易来这一趟,得抓住一切空隙享受那一份浓情蜜意。
林妈妈把茶盅递还妙真,说道:“妙妙是比你长几岁,可她那性情还似个孩子,往后你要肯体谅她些。”说着像前稍稍欠一下,端正起来,“还有她那个病,能不能好也说不准,你们家里人知道不知道?”
邱纶两手在两膝上轻抓一下,看了下妙真。她已经掉身走开了,去放茶盅。他笑道:“从前也听见些传闻,回头我再对他们细说。我想也没有什么妨碍,我们家多的是人照料她。”
林妈妈微笑着,有许多问的,然而这时候即便问出来也没有确切的答案,只好说:“其实做夫妻,只要你们两个高兴,别人怎样倒是不大要紧。”
邱纶频频点头,林妈妈也并未得到安心,白问了一场,只得放他两个出去。
这厢转回正屋,妙真便问:“你吃不吃元宵?叫花信煮一碗上来。”
“谁还吃得下?在家不停歇吃了一日。”趁她还未落座,邱纶笑着上去,在榻前搂住她亲了一阵。
忽然哪里在放烟火,“砰砰”几声,妙真吓了一条,闪躲两下。邱纶就觉得此刻亲.热有些不大合宜,好像趁夜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来做这事似的,竟是个色.中恶鬼。
他是不怕人这样想他,就怕妙真这样想着要不高兴。女人怪得很,在这件事情上,急一分不行,缓一分也不好。
便又稍稍放开她,双臂从她背上不松不紧地落在她腰间。望着窗外笑说:“街上开了灯市,正是热闹,我带你逛逛去好不好?”